观音菩萨深吸了一口气，将刚才那沉重的信息暂时排出体外。
她将手机锁屏，随手塞进牛仔裤口袋里，然后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还算温和的表情，对着沙发上两个依旧紧张得如同鹌峯般的年轻人说：
“行了，别傻坐着了……看你们这样子，也饿了吧？走，我带你们下去吃点东西。”
陈怀生和陈范星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如蒙大赦般连连点头。
太好了！终于不用在这压抑的休息室里干坐着了！吃饭！吃饭好啊！
虽然心里还揣着一堆问号和不安，但食物的诱惑暂时压倒了一切。
三人走出休息室，穿过已经安静不少、只剩几个保洁人员在打扫的台球厅。
那个身材魁梧、气质硬朗的壮汉还在吧台后面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杯子。
观音菩萨开口道：“老沙，收拾收拾下去吃饭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壮汉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老沙？！
跟在后面的陈怀生和陈范星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互相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老沙？真是沙和尚？！ 陈范星忍不住用口型无声地问陈怀生。
陈怀生耸耸肩，摇摇头，表示不确定，但心里吐槽：按这帮神仙不靠谱的尿性，十有八九就是！让沙和尚看台球厅前台？
出了门，他们乘坐那部吱呀作响的老旧电梯直达一楼。
电梯门一开，一股与台球厅内浑浊空气截然不同的、微凉而湿润的夜风便涌了进来，带着海港城市特有的咸腥气息和远处隐约的汽笛声。
走出大楼，南山港的夜空不像江城那般灰蒙蒙，几颗零落的星星在高层建筑切割出的天幕缝隙间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广场上的霓虹灯招牌依旧不知疲倦地变换着色彩，将行人的身影拉长又缩短，但相较于白天的喧嚣，此刻的人流已经稀疏了不少，透出一种夜晚特有的、略带疲惫的宁静。
就在这时，观音菩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段节奏感很强的流行歌曲铃声。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划开接听，语气很随意地开口：“喂？老沙？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而模糊的嘟囔声，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观音菩萨只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捂住话筒，转头问陈怀生和陈范星：“对了，你们有什么忌口吗？海鲜过敏不吃？或者有什么特别不吃的？”
两人赶紧摇头摆手：“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吃！不忌口！”
开玩笑，菩萨请客还敢挑食？再说他们以前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能吃上顿好的就不错了，哪有资格挑三拣四。
“行。”观音菩萨应了一声，又对着电话说：“都行，你看着办吧，老规矩，嗯，我们先过去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
又一次提到“老沙”，陈范星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近陈怀生，用气声小声问：“师兄……那个‘老沙’……不会真是……流沙河那个沙和尚吧？”
陈怀生压低声音回道：“八成是……你没看那气质，那身板，跟电视剧里演的苦力角色一模一样吗？估计是被菩萨收编了，在这看场子兼当保镖呢。”
观音菩萨挂了电话，招呼一声：“走吧，就在前面不远。”
便率先朝着广场一侧灯火密集、人声隐约传来的方向走去。
两人赶紧跟上。
越往前走，空气中那股独特的、混合着海水咸鲜、油脂炙烤、香料爆炒的复合气味就越发浓郁起来，如同一条无形的丝带，牵引着他们的脚步。
那是夜市大排档特有的、充满生命力的烟火气息，与身后商业广场略显清冷的时尚感形成鲜明对比。
陈范星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忍不住深深吸气，小声赞叹：“好香啊！太香了！”
陈怀生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味道，霸道而鲜活，比江城那些装修精致却总少了点灵魂的海鲜酒楼要诱人得多。
拐过一个种着棕榈树的街角，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声浪和热浪扑面而来！
只见沿街一侧，密密麻麻地摆开了几十张低矮的折叠桌和塑料凳，如同雨后丛林般挤在一起。
每张桌子都围坐着形形色色的食客，有光着膀子划拳喝酒的大汉，有穿着职业装下班小聚的白领，也有带着孩子出来解馋的家庭，人声鼎沸，喧闹异常。
桌子之间，是滋滋作响的烧烤炉、火光冲天的猛火灶和冒着白色蒸汽的海鲜蒸柜。
伙计们肩搭毛巾，端着堆成小山的盘子，在狭窄的过道里健步如飞地穿梭。
霓虹灯招牌简单粗暴地闪烁着“生猛海鲜”、“炭烤生蚝”、“平价小炒”等字样，光线交织，映照着一张张满足的笑脸和油光发亮的食物。
空气里弥漫着蒜蓉、豆豉、辣椒、孜然以及海鲜本身鲜甜气息被高温激发后的浓烈味道，嘈杂，却充满了令人心安的人间热气。
原来是个海鲜大排档！怪不得这么香！ 陈怀生和陈范星恍然大悟，眼睛都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
这种地方，他们以前可没机会来。
观音菩萨似乎对这里熟门熟路，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轻车熟路地穿过几张杯盘狼藉的桌子，找了个相对靠里、靠近墙角、稍微安静点的空桌坐下，指了指旁边的塑料凳对两人说：“就这儿吧。大排档，吃得惯吧？环境是吵了点，但味道实在，食材也新鲜。”
“吃得惯！吃得惯！”
两人忙不迭地点头，赶紧坐下，别说大排档了，现在给个路边摊他们都觉得是美味！
而且，看着菩萨这么自然地坐在吱呀作响的塑料凳上，混迹于市井人潮之中，这画面虽然极度违和，却奇异地让他们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菩萨……也挺接地气的嘛。
刚坐下，一个系着沾满油渍的围裙、头发被汗水打湿、看起来二十出头、眼神精明利落的小伙子就热情地小跑过来，手里拿着皱巴巴的点菜单和一支圆珠笔，脸上堆着熟稔的笑容，声音洪亮地打招呼：“哟！姐！您来了！今天几位？还是老位置哈！”
看来观音菩萨确实是这里的常客，连服务员都认识。
观音菩萨点点头，语气随意地说：“嗯，三位，小张，你去后厨找老沙拿单子吧，我来之前微信上给他说了，让他看着安排。”
服务员小张利索地应道：“好嘞！姐您稍等！喝点茶水先！我这就去后厨！”
说完，麻利地给他们倒了三杯颜色深浓的免费凉茶，转身就朝着人群后方那个不断传来锅铲碰撞声和火光的地方小跑而去。
陈怀生和陈范星再次对视。
难道沙和尚的真实身份是这家大排档的后厨！？
台球厅只是兼职？
不知道手艺比起巨灵神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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