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荀是在一阵颠簸中恢复意识的。
首先感受到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经脉中传来的阵阵抽痛,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掏空。随即,他便发现自己正伏在李慕白的背上,两侧景物正在飞速倒退,风声在耳边呼啸。
“醒了?”李慕白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感觉如何?你小子可真够拼的,那一刀差点把你自己也搭进去。”
楚荀尝试调动了一下气血,回应他的是一阵虚弱和刺痛。他苦笑道:“多谢李道长援手。情况如何?”
“暂时安全。我们离开炎谷已有百里,那陈炎吃了大亏,百炼宗的人没那么快追来,但也需尽快找个地方让你恢复。”李慕白语气凝重,“你那一刀,算是把百炼宗得罪死了。陈炎此人睚眦必报,背后似乎还有些势力,日后麻烦少不了。”
楚荀沉默片刻,道:“兵来将挡。”他早已不是畏首畏尾之人,既然结仇,便唯有面对。
李慕白听他语气平静,赞许地笑了笑:“是条汉子!不过当务之急是让你恢复过来。前方有个废弃的山村,我们就在那里落脚。”
又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李慕白背着楚荀潜入一个位于山坳深处的荒村。村子早已无人居住,残垣断壁间长满了荒草。李慕白找了一间相对完好的石屋,将楚荀安置下来。
“你气血透支太过,经脉也有损伤,寻常丹药对你效果不大,反而可能与你那古怪的气血冲突。”李慕白检查了一下楚荀的状况,皱眉道,“我这里有半部得自遗迹的《先天养气诀》,并非高深功法,而是最基础的蕴养元气、调和阴阳的法门,中正平和,或许能助你稳定伤势,缓慢恢复。”
说着,他并指一点,一道温和的信息流便渡入楚荀眉心。
楚荀没有抗拒,仔细感悟。这《先天养气诀》确实简单,主要讲究呼吸吐纳,引动天地间最本源的微弱灵气,润泽肉身,安抚精神。其核心在于“养”与“和”,与他的武罡体系追求刚猛暴烈、凝练气血的路子截然不同,甚至可说是南辕北辙。
若是寻常武者得到,或许会弃如敝履。但楚荀(郭昕)两世为人,见识非凡,立刻察觉到这法门的不凡之处。它虽不能直接增强力量,却仿佛能为狂暴的气血提供一个温床,一个根基。
“我之道,在于凝练自身气血,但气血并非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这《先天养气诀》或许无法直接提升我的‘罡’,但若能以此法门调和肉身,蕴养元气,是否能让我的气血根基更加稳固?甚至在气血耗尽时,能更快地恢复?”楚荀心中念头急转。
他想到了酿酒。刚猛暴烈的酒需要醇厚的基酒来承载,否则便是伤身的劣酒。他的武罡,或许也需要这样一个“醇厚”的肉身根基。
“多谢李道长。”楚荀郑重道谢,随即不再犹豫,忍着经脉的刺痛,尝试按照《先天养气诀》的法门,调整呼吸。
起初,那微弱的本源灵气入体,与他体内狂暴灼热的气血格格不入,甚至引动了伤势,让他闷哼出声。
但楚荀心志坚韧,不断调整,试图找到两者之间的平衡点。他不再试图用气血去吞噬或排斥这缕灵气,而是引导其如涓涓细流,缓缓流淌过干涸受损的经脉,润物细无声。
渐渐地,那刺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丝,极度疲惫的精神也得到了一丝微弱的抚慰。
有效!
楚荀心中一定,彻底沉下心来,一边运转《先天养气诀》滋养肉身,一边默默观想《碎叶刀法》的意境,以武道意志统御周身,防止气血因外来灵气的介入而变得涣散。
这是一个极其微妙的过程,如同在钢丝上跳舞。连李慕白在一旁看着,都暗自捏了把汗,同时也对楚荀的悟性和胆魄感到惊叹。敢在重伤之下,尝试融合迥异体系的法门,此子心性确实非凡。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流逝,夜幕悄然降临。
石屋外,李慕白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看似在闭目养神,灵觉却早已散布开来,警惕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石屋内,楚荀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眉宇间的痛苦之色已然淡去。他体内,那源自《先天养气诀》的微弱灵气,与他自身凝练的气血,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共存。气血依旧刚猛,但在那灵气的滋养下,少了几分躁动,多了一丝沉凝。恢复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上不少。
然而,就在月至中天,万籁俱寂之时——
闭目中的李慕白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低喝道:“小心!”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撕裂夜空,从不同方向朝着石屋暴射而来!那是淬毒的弩箭!箭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芒!
李慕白身形如电,长剑瞬间出鞘,在身前划出一道青色光幕!
“叮叮当当!”
大部分弩箭被剑光击落,但仍有一支角度刁钻的弩箭,穿透了光幕的缝隙,射向石屋窗口!
就在箭矢即将破窗而入的刹那——
“嗡!”
石屋内,一股惨烈、凶悍的气息陡然爆发!
一道暗红色的刀光如同潜龙出渊,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劈在弩箭箭杆之上!
“锵!”
弩箭应声而断!
楚荀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手持暗红长刀,眼神冰冷如霜,虽然脸色依旧不佳,但周身气血已然重新凝聚,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看向窗外黑暗的丛林,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意:
“藏头露尾的鼠辈,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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