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荀的厉喝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带着金铁般的杀伐之音，竟将林间的虫鸣都压了下去。
回应他的，是更多、更密集的破空声！
“咻！咻！咻！”
数十支淬毒弩箭如同蝗群，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攒射而来，彻底封死了石屋门窗的所有角度！对方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意图以绝对的火力将他们压制、射杀在屋内！
“进屋！”李慕白低喝一声，剑光舞动如轮，再次格开一片箭矢，身形一闪便退入石屋之内。
楚荀几乎同时后退，暗红长刀在身前划出连绵刀影（筛粮式），将射向窗口的弩箭尽数斩落，刀锋与精钢箭簇碰撞，溅起一溜火星。
“砰！”李慕白反手一掌，以柔劲将破烂的木门合上，暂时阻隔了箭矢。
但这也意味着，他们被困在了这狭小的石屋之中。
“对方人数不少，至少十人以上，配合默契，用的是军用的破罡弩！百炼宗竟能动用这等力量？”李慕白背靠墙壁，脸色凝重。破罡弩是对付低阶修士的利器，弩箭蕴含特殊符文，能一定程度穿透灵力护罩。
楚荀背靠着另一面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刚刚强行运刀，让他尚未完全稳定的气血再次翻腾。但他眼神锐利如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不是百炼宗。”楚荀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弩箭发射的节奏和方位，是战阵之法。更像是……军中斥候，或者，训练有素的杀手。”
前世身为军中大将，郭昕对这等配合太熟悉了！百炼宗的弟子，或许炼器在行，但绝无这般纯粹的杀伐战阵气息。
李慕白一怔，随即恍然：“是赵家！他们请动了‘影煞楼’的杀手！”影煞楼是东域一个颇为有名的杀手组织，据说与某些世俗王朝关系密切，擅长使用军械，行事狠辣。
就在这时，外面的弩箭射击戛然而止。
一种更危险的寂静笼罩下来。
紧接着，一股阴冷、粘稠如同毒蛇般的精神力量，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渗透进石屋，试图侵蚀两人的意志，制造恐惧与混乱。
“还有修炼邪异精神功法的高手压阵！”李慕白脸色微变，立刻手掐道诀，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清正平和的道家真意散发开来，堪堪抵住那无形精神力的侵蚀。
然而，那精神力极为刁钻，主要目标并非李慕白，而是锁定了气息明显不稳的楚荀！
楚荀只觉得脑海中幻象丛生，仿佛又回到了碎叶城破那天，遍地尸骸，耳边是敌人的狞笑和部下临死的惨嚎……一股绝望、悔恨的情绪如同毒草般滋生，要将他拖入无底深渊。
他眉间的新月疤痕再次传来灼热感，但这次并非提供气血，而是散发出一股清凉之意，护住他识海的核心，让他保持着一丝清明。
“魑魅魍魉，也敢乱我心志？！”楚荀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精神一振，眼中血丝弥漫，那股属于军神的铁血煞气轰然爆发！
轰！
仿佛有无形的战场在他周身展开，金戈铁马，血火交织！那阴冷的精神力如同撞上了一堵烧红的铁壁，发出“嗤嗤”的异响，竟被硬生生逼退了几分！
外面传来一声闷哼，显然那精神攻击者也受到了反噬。
“就是现在！”李慕白抓住时机，低喝道，“我左你右，冲出去！不能被堵死在这里！”
话音未落，李慕白已然撞破左侧窗户，剑化青虹，直取窗外一名刚刚装填好弩箭的杀手！
楚荀几乎在同一时间，猛地踹开右侧本就破烂的木门，人随刀走，如同一道血色闪电扑出！
门外，三名手持淬毒短刃、身着黑色劲装的杀手正严阵以待！见楚荀冲出，立刻呈品字形围攻上来，短刃直刺要害，动作狠辣迅捷，灵力波动皆在炼气四层左右！
若是全盛时期，楚荀自然不惧。但此刻他气血不足，经脉刺痛，面对三人合击，险象环生！
他脚下步法连闪，险之又险地避开两柄短刃，第三柄却已触及他的肋下！
危急关头，楚荀眼中厉色一闪，不闪不避，体内那刚刚因《先天养气诀》而稍显沉凝的气血骤然爆发！全部涌入手中暗红长刀！
刀身发出一声兴奋的颤鸣！暗红光芒大盛！
**沥水式！**
刀光不再追求大开大合，而是变得极其凝聚、穿透！如同烧红的铁针，直刺而出！
“噗！”
后发先至！
刀尖精准地点在了那柄刺向他肋下的短刃侧面！
那杀手只觉得一股灼热、凌厉、带着强烈穿透性的古怪力量顺着短刃瞬间涌入手臂！他灌注于短刃上的灵力竟如同遇到克星般，一触即溃！
“咔嚓！”短刃竟被刀尖点碎！碎片倒飞！
而那灼热凌厉的力量毫不停滞，直接钻入他的手臂经脉！
“啊！”杀手惨叫一声，整条手臂瞬间变得焦黑酥软，短刃脱手，人已倒飞出去，眼见是废了。
另外两名杀手见状，瞳孔骤缩，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是这一滞的瞬间！
楚荀刀势再变，由穿透转为狂暴！
“扬糟式！”结合 “割穗式”的步法！
刀光如匹练般横扫、斜掠！虽然力量不足全盛时三成，但那股沙场搏命的惨烈意志和武罡对灵力的奇特破坏力，让两名杀手心生寒意，竟不敢硬接，连连后退。
另一边，李慕白剑光如龙，已然解决了两名弩手，正与那名隐藏在暗处、擅长精神攻击的黑袍人缠斗。那黑袍人修为不弱，与李慕白相仿，都在炼气后期，但其手段诡异，一时间难分胜负。
楚荀这边，凭借一股狠劲和武罡的犀利，暂时逼退了两名杀手，但他自己也已气喘吁吁，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几乎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那名被废掉手臂的杀手挣扎着抬起头，怨毒地盯着楚荀，嘶吼道：“他不行了！一起上，杀了他！”
剩余两名杀手对视一眼，眼中凶光毕露，再次扑上！
楚荀看着逼近的寒刃，感受着体内近乎枯竭的气血，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难道刚踏上此路，就要陨落于此？
不！
他脑海中闪过裴清欢（骆曦）模糊的容颜，闪过碎叶城头不倒的战旗！
“我的路，不能断在这里！”
一股莫名的力量自灵魂深处涌出，并非气血，而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炽热的意志！这股意志引动了眉间新月疤痕，那疤痕骤然变得滚烫！
轰！
他体内那原本近乎枯竭的气血，在这股意志的点燃下，竟如同被投入烈焰的滚油，轰然沸腾、燃烧起来！
一股远超他当前境界的、狂暴灼热的力量瞬间充斥四肢百骸！他的双眼变得一片赤红，周身散发出如同实质的血色气焰！
“武罡——燃血！”
这是一种近乎自残的、透支生命本源的禁忌法门，在此刻被他本能地施展出来！
“死！”
楚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手中暗红长刀发出一声撕裂夜空的尖锐厉啸！刀身之上的金芒彻底转化为燃烧的血色！
一刀横斩！
血色刀光如同扇形般扩散开来，速度快到极致！
那两名扑上来的杀手，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们只看到一片血色充斥视野，随即感觉身体一轻，意识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刀光掠过，两人拦腰而断！伤口处一片焦黑，竟无鲜血流出，仿佛被瞬间烧焦！
血色刀光去势不减，直接将后方一片林木齐根斩断！断口处平滑如镜，冒着缕缕青烟！
这一刀之威，震撼全场！
连正在与李慕白缠斗的黑袍人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凶煞之气惊动，动作一缓，被李慕白抓住机会，一剑削去了他半片衣袖，吓得他连忙后退，惊疑不定地看向如同血焰战神般的楚荀。
楚荀一刀斩出，周身燃烧的血色气焰迅速消退，那股强大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虚弱和一种生命本源被灼烧的剧痛。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以刀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但他那冰冷赤红的双眸，依旧死死地盯着剩下的敌人，如同濒死的凶兽，令人胆寒。
那黑袍人看着地上两具焦黑的残尸，又看了看虽然虚弱却煞气冲天的楚荀，以及虎视眈眈的李慕白，终于萌生退意。
“撤！”
他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身形如同鬼魅般融入黑暗林中。其他幸存的弩手也早已胆寒，闻言如蒙大赦，纷纷遁走。
转眼间，杀机四伏的林间，只剩下满地狼藉和浓烈的血腥味。
李慕白没有追击，他快步来到楚荀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感受着他体内那混乱、虚弱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灼热的气息，脸色无比凝重。
“燃血秘术？楚兄，你……”他急忙取出几颗温养元气的丹药塞入楚荀口中。
楚荀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最后看了一眼敌人退走的方向，意识便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在他彻底昏迷前，只有一个念头清晰无比：
力量！他还需要更强大的、足以掌控自身命运的力量！
李慕白看着昏迷的楚荀，又看了看那柄煞气未散的暗红长刀，苦笑一声：
“这下，想低调也难了。影煞楼，百炼宗……楚兄啊，你这路，走得可真够刺激的。”
他背起楚荀，不再停留，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远处一座山巅之上，一名身着婆娑教僧袍、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异端武夫……燃血之术……有趣的变数。”低沉的声音随风消散，那身影也悄然隐去。
云梦城外的水，因楚荀这一刀，被搅得更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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