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立的工坊区已初具规模,水力驱动的锻锤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轰鸣,标准化流水线上,工匠们专注地打磨着每一个零件。表面看来,一切井然有序,产能稳步提升。但林战凭借前世在高度保密单位培养出的敏锐直觉,以及今生在京城漩涡中历练出的警觉,早已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问题首先出现在原料上。
这日清晨,负责冶炼坊的工匠头领老周,急匆匆地闯进林战设在工坊核心区的公事房,他甚至忘了敲门,脸上满是汗水与愤怒交织的油光。
“督造大人!出事了!”老周声音沙哑,将一块颜色暗沉、夹杂着明显杂质的生铁锭“哐当”一声放在林战案头,“您看!这是今早送来的第三批生铁!前两批只是成色稍差,俺们多费些炭火也能将就。可这一批……这他娘的是铁矿石吗?说是矿渣都抬举它了!”
林战眉头微蹙,拿起铁锭。入手感觉粗糙,重量也不对,断面可见明显的气孔和硅酸盐杂质。这种劣质生铁,莫说打造需要千锤百炼的军械,便是做寻常农具都容易崩裂。
“供货商是谁?验货的人呢?”林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寒意。
“是……是城里‘丰裕号’送来的。”老周喘着粗气,“验货的是王管事手下的小李,那小子拍着胸脯说验过了,没问题!可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次货!”
“王管事?”林战眼中精光一闪。王管事是原琼州军器所的留用老人,负责部分原料采购和仓储,为人看似圆滑谨慎,林战念其熟悉本地情况,仍委以重任。
“去,把王管事,还有那个验货的小李,以及‘丰裕号’的东家,都‘请’到议事厅。通知苏姑娘,让她带上近三个月所有原料的入库记录和账本。”林战起身,语气不容置疑,“另外,请海兰珠姑娘调一队可靠的护卫,封锁仓库和码头,没有我的手令,一粒铁砂也不准进出!”
命令一道道传出,平静的工坊区瞬间暗流涌动。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王管事四十多岁,面皮白净,眼神闪烁,强作镇定。验货的小李则脸色惨白,双腿微微发抖。“丰裕号”的东家是个矮胖的中年人,一脸油滑,口口声声说是矿上出的问题,与自己无关。
苏婉清很快抱着厚厚一摞账册赶来,她秀眉微蹙,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林战没有急着审问,而是先与苏婉清一起,飞速地核对账目。
“大人,账目表面没有问题。”苏婉清低声道,“‘丰裕号’的报价甚至比市价略低,入库单、验货单俱全,有王管事的签押,小李的画押。”
林战冷笑一声,指向账册上一处细微的墨迹浸润痕迹:“看看这个批次的入库时间,和后面这批优质焦炭的入库时间,笔迹看似一样,但墨色深浅和运笔力度有细微差别。而且,这个时间点,恰好是王管事告假回家为其母祝寿的三天。”
苏婉清仔细一看,果然如此!她心中一震,看向林战的目光充满了敬佩。这等细微的破绽,常人根本难以察觉。
“王管事,”林战抬起头,目光如刀,直刺王管事,“你母亲寿辰,是上月初八吧?可这初十的入库单,签押却是你的笔迹。你莫非有分身术,能在百里之外签字画押?”
王管事浑身一颤,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大人……大人明鉴!许是……许是小人记错了日期,或是提前签了空白单子……”
“空白单子?”林战声音陡然转厉,“军工重地,原料入库,你敢用空白单子?!小李!”他转向那瑟瑟发抖的年轻验货员,“你说验过了,那你告诉我,这块铁锭,按照《军工制造则例》第三章第五条,属于第几等?为何能入库?”
小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大人……小人……小人是按王管事的吩咐……他说……说这批货是特价,有点瑕疵不妨事……”
“拖下去!”林战毫不留情面。两名护卫立刻将面如死灰的小李架了出去。
压力瞬间全部压到了王管事身上。他噗通跪地,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是小的鬼迷心窍!是‘丰裕号’……是他们给了小人好处……让小人睁只眼闭只眼……”
“丰裕号”东家立刻跳起来:“你血口喷人!”
“闭嘴!”林战一声冷喝,镇住全场。他走到王管事面前,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致命的寒意:“王管事,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以次充好,耽误军需,是什么罪名。但本官想知道,是谁让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军工上动手脚?说出来,或许能留你个全尸。”
王管事浑身瘫软,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涕泪横流:“是……是京里……是三皇子府上的刘先生……他让人传话……说只要能让工坊出点‘小麻烦’……日后必有重谢……小的……小的罪该万死啊!”
三皇子!果然是他!议事厅内一片死寂,苏婉清倒吸一口凉气,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
林战缓缓站起身,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早就料到三皇子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对方的手伸得这么长,动作这么快。
“很好。”林战的声音恢复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王管事、‘丰裕号’东家收押,严加看管。苏姑娘,立刻彻查与‘丰裕号’有往来、以及近期所有原料供应商的背景。海兰珠姑娘,烦请你的人,根据王管事的口供,将那个‘刘先生’在琼州的联络点,以及所有可疑人员,一并挖出来!”
接下来的三天,“大夏军工集团”内部进行了一场无声却雷霆万钧的清洗。
苏婉清凭借高超的商业手腕和情报网络,顺藤摸瓜,查出了另外两家被三皇子势力渗透、提供劣质煤炭和木材的商号。海兰珠则动用部落的力量,在琼州府城和周边黎峒,揪出了数名暗中传递消息、散播谣言的三皇子暗桩,其中甚至包括一名州衙的小吏。
林战没有请示州府,直接行使了“琼州督造使”的“便宜行事”之权。在工坊全体工匠、学徒、役工数千人的注视下,在校场设立了临时刑台。
王管事、小李、“丰裕号”东家等数名主犯,被当场宣布罪状,以“延误军机、以次充好、勾结外敌”的罪名,斩立决!血淋淋的人头落地,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其余从犯及抓获的暗桩,视情节轻重,或杖责流放,或罚入苦役营。
林战站在点将台上,一身戎装,目光扫过下方鸦雀无声的人群,声音冷冽如琼州冬日的海风:
“诸位!军工制造,关乎前线将士生死,关乎国家安危!今日之事,尔等亲眼所见!任何人,无论来自何方,有何背景,敢在军工质量上动手脚,敢吃里扒外,这就是下场!”
“我‘大夏军工集团’,凭的是真才实学,靠的是格物致知!我们要用最好的材料,最严的标准,打造最精良的器械,堂堂正正地建功立业!而不是靠蝇营狗苟,阴谋诡计!”
“自今日起,设立监察处,由苏婉清姑娘兼任总管,有权核查所有账目、抽查任何环节!设立保密司,由海兰珠姑娘协助,凡有泄密、通外者,严惩不贷!同时,设立‘忠勤奖’,凡举报不法、维护工坊利益者,重赏!”
雷霆手段,配合着明晰的奖罚制度,瞬间肃清了内部的隐患。工匠们原本或许还有的一些小心思,在血淋淋的教训和清晰的规则面前,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对规则的敬畏。他们深知,在这里,只要恪尽职守、精研技艺,就有前途;若心生邪念,便是死路一条。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琼州,甚至通过某些渠道,反馈到了京城。
三皇子李琮在府中得知自己在琼州辛苦布置的暗线被连根拔起,数个重要棋子被当众处决,气得砸碎了心爱的玉如意,却无可奈何。林战手握“便宜行事”之权,处置内部蛀虫名正言顺,他若此时发声,无异于不打自招。
效果立竿见影。 军工集团内部,凝聚力空前增强,生产效率和质量不降反升。外部,那些觊觎的目光暂时收敛,蠢蠢欲动的势力悄然蛰伏。林战用一场干净利落的“外科手术式”打击,向所有人宣告:琼州,是他的地盘!这里的规则,由他制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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