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2月,云南河口。中越边境的雨林,如同一口巨大的、沸腾的蒸笼。
湿热的水汽,带着腐叶与泥土的腥气,无孔不入地侵蚀着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头。
淡青色的瘴气在红河河谷间如幽灵般缠绕,连正午的烈日,也只能投下几缕昏黄而疲惫的光,落在泥泞的战壕上,照不亮任何人的脸。
“党代表,您在石屏县的房子被日军飞机炸塌了一个角。”陈上校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丝。他攥着电报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面前,知世正背对着他,立于崖边。一袭素白的长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孤独的旗,与远方雨林沉闷的涛声遥相呼应。
她缓缓转过身。那一刻,陈上校的心沉了下去。她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暴雨前夕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那平静的瞳孔深处,正酝酿着一场无声的风暴,比脚下的红河更汹涌,比远方的战火更炽烈。
当“被日军飞机炸塌了一个角”这几个字最终落地时,知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像一片被风拂过的叶子,轻轻一颤。
那不是一座院子。
那是她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用一砖一瓦、一心一意,为自己构筑的“家”。
墙是用本地最贵的石料砌的,带着大地的温度;屋顶是彩石金属瓦,在雨夜里能听见最温柔的雨声;
窗台上的空罐头瓶里,种着薄荷,夜里就着煤油灯看书时,那清苦的香气是她唯一的慰藉;后院的小温室,是用捡来的碎玻璃拼凑的,里面藏着她从未来带来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植物,那是一个关于“来处”的秘密;
角落里那张粗麻纸,用蓝墨水画着家乡的星空图,晕开的浅浅银河,是她午夜梦回时唯一的航标。
那是她的精神自留地,一个没有枪炮、没有轰炸,只有薄荷香与星空的庇护所。
没有泪,没有嘶吼。知世就那样站着,沉默如山,比雨林的瘴气更令人窒息。陈上校见过断肢的哀嚎,见过流离的悲泣,却从未见过如此沉重的静默——那是一种比炮弹落地更撼动灵魂的轰鸣。
“陈上校。”良久,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钢,每一个字都带着决绝的寒意,“看来,我得去教教他们的航空队,什么叫‘天罚’。”
陈上校立刻递上情报夹,声音因激动而微颤:“情报部锁定了两个目标——广西南宁机场,是‘华南方面军’的利爪,每日都有战机滇西;越北嘉林机场,扼守法属印度支那,是滇缅路上的毒蛇。”
知世的指尖划过航拍图上南宁机场的跑道,瞳孔里的风暴渐渐凝固,化为两点冰冷的寒星。“很好。”她合上情报夹,声音里再无波澜,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怒火,“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碰了,就要用整个空军来陪葬。”
一小时后,河口基地的伪装岩壁发出沉闷的嗡鸣。暗灰色的钢壁如巨兽鳞甲般向两侧滑开,黎明前的墨色里,F-35b的机身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升力风扇启动的瞬间,低沉的轰鸣震得整个洞穴都在呻吟,卷起的气流形成一场小型风暴。
那不是他们认知中的任何一种“飞机”。没有螺旋桨,线条流畅得像一滴来自异世的泪。启动的声响,不似凡间机械,倒像天边滚来的惊雷。
在短距起飞模式下,F-35b如一支离弦的黑箭,垂直刺入晨雾,转瞬便消失在云层深处,只留下久久回荡的轰鸣,和一群仿佛见证了神迹的、呆若木鸡的士兵。
机舱内,知世的呼吸平稳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F-35b以超音速巡航,机身贴着云层顶端,外界是零下几十度的严寒,舱内只有航电系统微弱的蜂鸣。
头盔显示器上,南宁机场的三维地形图缓缓展开,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而在日军的雷达屏幕上,这片空域空无一物——F-35b的隐身涂层,让它成了真正的空中幽灵。
“目标进入攻击范围。”她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出,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没有选择高空投弹。F-35b猛地仰头,划出一道优美的“殷麦曼回旋”,随即如猎鹰俯冲。风在舱外呼啸,知世的目光锁定在显示器上跳动的数字:米、米、米……她的指尖,稳稳地按在武器释放按钮上。
两枚GbU-32精确制导炸弹脱离挂架。知世的视线里,甚至能看到地面上日军哨兵惊慌失措的表情。
炸弹划着优美的弧线,精准地扎入主跑道的接缝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浪传来时,机舱都为之震动。
混凝土碎块如雨点般溅起,跑道上炸开两个巨口,彻底瘫痪了这座空中基地。
紧接着,机腹弹舱开启。AGm-154滑翔炸弹如死神的镰刀,在一万米外释放出数十枚子弹药,天女散花般覆盖停机坪。
那些排列整齐的96式陆攻、97式战斗机,瞬间被火海吞没。机翼断裂的脆响、油箱爆炸的轰鸣,隔着机舱都清晰可闻。整洁的停机坪,转眼化作燃烧的废铁坟场。
地面的高射炮疯狂地倾泻着弹药,炮火连成一片,却连F-35b的影子都触碰不到。
知世操控战机盘旋,发射数枚AIm-120中程空对空导弹,逐一“点名”油料库、弹药库、指挥塔楼。油料库的火舌窜起十余米高,黑烟滚滚;弹药库的连环爆炸让大地战栗;
指挥塔楼的玻璃化为齑粉,里面的军官连反应的机会都失去了。
整个南宁机场,成了一曲由火焰与钢铁谱写的绝望哀歌。
知世没有丝毫停留。F-35b再次爬升,调转方向,直奔越北的嘉林机场。从广西到越北,对她而言,不过是几分钟的航程。
嘉林机场的日军刚刚收到南宁的警报。通讯室里电报机疯狂作响,指挥官咆哮着,士兵们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他们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怪物,能跨越数百公里,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一次精准的屠戮。
知世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F-35b在嘉林机场外的山脊后悬停,如一只静默的猎隼。知世的目光扫过雷达屏幕上闪烁的数十个红色光点——那是日军准备起飞迎敌的战斗机。
“锁定所有待命目标。”她的声音毫无波澜,指尖在操控杆上轻轻一按。
内置弹舱开启,数枚AIm-120中程空对空导弹喷射而出,拖着白色的烟尾掠过山脊。这些本用于空战的利器,此刻成了最残忍的对地杀手。第一枚导弹命中,爆炸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连续爆炸的冲击波将金属碎片变成致命的刀片,整个停机区瞬间化为炼狱。
这不是战斗,这是单方面的、技术降维的抹杀。
直到最后一个光点消失,知世才操控战机升空。她飞临嘉林机场上空,俯瞰着这片狼藉。通讯塔倒塌,维修车间化为焦炭,幸存的士兵瘫坐在地,眼神空洞。
知世按下机炮按钮,用剩余的炮弹,为这场“清扫”画上最后的句号。
离开时,她启动了电子干扰系统。日军的雷达屏幕上,瞬间跳出十几个虚假光点,四散奔逃。
而真正的F-35b,早已悄无声息地隐入云海,仿佛从未出现过。
当F-35b降落在河口基地时,天已大亮。阳光穿过雨林,洒在冰冷的机身上,却照不暖任何东西。
“党代表!”陈上校挥舞着电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重庆急电!日军通讯被截获,‘华南’与‘印度支那’航空部队遭‘超级武器’袭击,损失过半!他们指挥部乱成一锅粥,互相指责,差点内讧!”
知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她摘下头盔,露出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她走到跑道边,望向石屏县的方向。阳光落在她脸上,却无法融化她眼底的冰。
她报了仇。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力量,让侵略者付出了血的代价。可风里,再也没有薄荷的清苦。温室里的植物、墙上的星空图、窗台的罐头瓶……那些关于“家”的记忆,都随着那声爆炸,化为了灰烬。
远处的雨林涛声依旧,知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口袋里那张焦黑的星空图残页,指尖,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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