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结大会后的阳光格外暖，林荫道上的白杨树叶子被风吹得 “沙沙” 响，像在重复着刚才礼堂里的掌声。林天怀里抱着集体三等功证书，烫金的字硌着胸口，却没心思琢磨这份荣誉 —— 高战刚才在返程的车上跟他说的话，还在脑子里打转：“你爷爷托老战友要了演练报告，昨天就看完了，没给我打电话，估计是在等你打过去。”
“等我打过去” 五个字，让林天从上车就开始紧张，手心的汗把证书封面都浸湿了一小块。以前每次跟爷爷打电话，不是被问 “下雨怎么办”“弹药够不够”，就是被戳 “细节不周全”，连上次射击优秀，爷爷也只说 “别得意，下次再掉链子试试”。这次虽然拿了三等功，可一想到爷爷可能又要挑 “指挥不够果断”“战术还有漏洞” 的毛病，他就忍不住攥紧证书，指尖把边角捏出了几道褶子。
“怕了？” 高战走在他旁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忍不住笑了，“你连二连指挥部都敢端，还怕你爷爷两句批评？”
“不是怕批评，是怕他又问得我答不上来。” 林天苦着脸，把证书往怀里又抱了抱，“上次我跟他说战术思路，他一句话‘下雨怎么办’就给我问懵了，这次演练我虽然没出岔子，可他肯定能找出十多个‘要是这样怎么办’。”
高战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过来人的通透：“你爷爷那是盼你好，真要是觉得你不行，根本不会特意要演练报告看。”
话是这么说，可林天走到连队宿舍门口，还是在走廊里徘徊了两分钟，才掏出手机 —— 屏幕上还存着上次跟爷爷通话的记录，备注是 “坑爷专业户”。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拨号键，听筒里 “嘟嘟” 的等待音，像敲在心上的小鼓，每一声都让他更紧张。
“喂？” 爷爷的声音传来，还是熟悉的沉稳，带着点收音机的杂音，和每次通话时一样，却莫名让林天的心跳慢了半拍。
“爷、爷爷，是我。” 林天赶紧开口，声音有点发颤，下意识把立功证书举到眼前，像在对着电话展示，“今天旅里开总结大会，我、我跟李大壮、王小毛拿了集体三等功，就是因为端了二连的指挥部……”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演练的细节，从迷路摸到指挥部，到用鞭炮和铁桶制造假象，再到俘虏二连指挥员，生怕漏了哪个环节，让爷爷觉得 “不够周全”。说着说着，他突然发现，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 不是断了，是爷爷没插话，只有轻轻的呼吸声从听筒里传来，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林天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停住，心里更慌了：“爷爷，是不是、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我知道战术还有点乱，而且一开始还迷路了，要是没王小毛剪通信线，可能也……”
“嗯。”
就在林天准备接受 “连环提问” 时，爷爷突然应了一声，很轻，却很清晰。林天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再问，就听见爷爷又说：“还行。”
两个字，没有多余的评价，没有 “要是下雨怎么办” 的追问，甚至没有一点波澜，却让林天瞬间僵在原地 —— 走廊里的战友笑着跑过，喊他 “林功臣”，他都没听见，眼里只盯着手里的立功证书，烫金的 “三等功” 三个字，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爷、爷爷？” 林天的声音有点发哑，他没想到，自己准备了一肚子 “认错的话”，最后只等来 “还行” 两个字。
“报告我看了，战术思路比以前周全，知道跟战友配合，没再耍小聪明。” 爷爷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柔和，“高教官跟你老叔说，你现在能扛事了，不像以前那样怕苦怕累。”
林天的眼眶突然热了，赶紧别过头，看着走廊尽头的窗户 —— 外面的阳光正好落在训练场上，几个新兵在练队列，步伐整齐，像当年的自己。他想起刚入伍时，爷爷送他来部队，说 “林家的兵，不能只会享福”；想起第一次投弹闯祸，爷爷在电话里说 “出糗不可怕，怕的是不敢改”；想起每次被爷爷 “问住”，其实都是在教他 “考虑周全”。
原来爷爷的 “刁钻”，从来不是为了打击他，而是为了让他成长。而今天这声 “还行”，看似轻描淡写，却是爷爷对他最大的认可 —— 比任何 “优秀”“立功” 都更让他觉得踏实。
“以后在部队，继续好好练，别骄傲。” 爷爷的声音又传来，“你奶奶喊我吃饭了，挂了。”
“哎！爷爷再见！” 林天赶紧应声，挂电话时，才发现手心的汗更多了，却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感动。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长停在 3 分 27 秒，是他跟爷爷通话以来，第一次没有被 “问住”，第一次得到这样简单却沉重的褒奖。
“发啥呆呢？高教官喊你去办公室！” 王小毛从宿舍里跑出来，拍了拍他的背，看见他眼眶红红的，还以为他受了委屈，“咋了？是不是爷爷又说你了？”
“没有。” 林天摇摇头，笑了，把立功证书抱在怀里，脚步轻快地往高战办公室走 —— 走廊里的风带着阳光的味道，吹在脸上，暖暖的。他摸了摸护腕里的半截鞋带，红白相间的带子，从 “鼓励标记” 变成 “团队记忆”，现在又多了层 “成长的见证”。
他知道，“还行” 两个字，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第三部分的故事结束了，那个曾经只会出糗、怕苦怕累的少爷兵，已经在军营里长出了 “兵的筋骨”；而未来的路还长，他还要继续跟着高战学战术，跟着战友们练配合，成为一个让爷爷真正骄傲、让自己不后悔的兵。
走到高战办公室门口，林天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 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落在高战桌上的演练报告上，报告首页，写着他和李大壮、王小毛的名字。他笑着举起手里的立功证书，声音坚定：“高教官，下次演练，我还想跟李大壮、王小毛一组！”
高战看着他眼里的光，笑着点头：“好，我等着看你们更精彩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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