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城的清晨,是在一种压抑的寂静与无数窥探的目光中到来的。
玄虎军的黑底白虎旗,已然插上了城头。城门依旧紧闭,城上值守的,是眼神锐利、甲胄鲜明的玄虎军锐士。城内主要街巷,也有小队士卒沉默巡逻,秩序井然,却透着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百姓闭户,豪强蛰伏,都在暗中观察着这支突然入主的神秘军队,以及它那位年轻的统帅,将如何对待这座城池。
郡守府内,气氛凝重。李晏端坐主位,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扶手,目光扫过下方众人。除了墨尘、石勇、周铁柱、萧影等核心班底,郡尉赵横也被唤来,垂手恭立一旁,神情忐忑。
“城,是拿下了。”李晏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高焕通敌,证据确凿,已被拿下。眼下,群龙无首。”他顿了顿,目光如电,看向赵横:“赵郡尉,依你之见,眼下这郡城,最怕什么?最盼什么?”
赵横心头一凛,知道这是考校,更是决定自己前程的时刻。他深吸一口气,躬身答道:“回将军!眼下城中,官吏豪强,最怕的乃是清算、是破家!寻常百姓,最盼的乃是安定、是活路!”他偷眼看了下李晏的脸色,继续道:“高焕虽倒,但其党羽未尽,几家与他牵连深的豪族,如城南张家、城西王家,此刻必然如惊弓之鸟,恐将军雷霆之怒。而府库空虚,人心惶惶,若处置不当,恐生变乱。”
“说得不错。”李晏微微颔首,“那你再说说,玄虎军初来乍到,根基未稳,若要长治久安,当如何行事?是雷霆万钧,直接派官治理,还是……另辟蹊径?”
石勇在一旁忍不住插话:“寨主!要俺说,咱们刀把子硬,直接管了就是!谁敢呲牙,砍了便是!费那劲干嘛?”
墨尘轻轻摇头:“石统领,治大国如烹小鲜。刀兵可夺城,却难收心。直接管辖,看似痛快,却需大量可靠官吏,深入琐碎政务,极易陷入泥潭,反被俗务所累,牵制我军精力。若遇阳奉阴违,处置起来,耗时费力,得不偿失。”
李晏赞许地看了墨尘一眼,目光再次定格在赵横身上:“赵郡尉,你在郡城多年,可知有谁……声望尚可,能力中庸,家世清白,且……易于掌控?”他刻意在“易于掌控”四字上加重了语气。
赵横身子一震,瞬间明白了李晏的意图——要找的是一个傀儡! 他脑中飞速盘算,几个名字闪过,最终,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将军明鉴……若论声望能力,郡赞治陈文渊或可一用。此人乃本地士族,举孝廉出身,为人谨慎,甚至有些懦弱,执掌文书,参赞机要多年,对郡务了如指掌,却从不揽权,在高焕手下如同泥塑木雕,素来不与人争,在中小官吏和百姓中,口碑尚可。其家族势力不大,易于……掌控。”他特意强调了“懦弱”和“易于掌控”。
“陈文渊……”李晏沉吟片刻,看向墨尘。墨尘微微点头,低声道:“老朽亦有所耳闻,此君确非雄才大略之辈,但守成有余,且惜身重家,正是合适人选。”
“好!”李晏断然道,“就他了!周铁柱!”
“属下在!”
“你亲自去陈府,‘请’陈赞治过府一叙。记住,要‘礼数周全’!”
“明白!”周铁柱会意,咧嘴一笑,转身大步离去。
不到半个时辰,郡赞治陈文渊便在周铁柱“客气”的“陪同”下,战战兢兢地来到了郡守府。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此刻却脸色苍白,官袍下的双腿微微发抖。一路上,他见到的尽是玄虎军彪悍的士卒和冰冷的兵刃,心中早已凉了半截,以为自己大限将至。
进入大堂,见到端坐的李晏和肃立的众人,陈文渊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声音发颤:“罪……罪官陈文渊,叩见将军!高焕之事,罪官实不知情,望将军明察啊!”
李晏并未让他起身,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无形的压力让陈文渊汗如雨下。
片刻后,李晏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陈文渊,高焕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已伏法。你身为郡赞治,参赞机要,纵非主谋,亦有失察之责!”
陈文渊磕头如捣蒜:“是是是!罪官失察!罪该万死!”
“本将念你平日尚无大恶,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李晏话锋一转,“即日起,由你暂代太守之职,安抚百姓,维持政务,稳定郡城。你可能做到?”
陈文渊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惊恐。让他这个一向唯唯诺诺的赞治,一跃成为太守?这……这是陷阱吗?
李晏不容他多想,语气转厉:“然,郡兵防务,由玄虎军接管!郡尉赵横,需听从玄虎军号令!一应刑名、钱粮、人事任免重大决策,需报由本将军派驻的‘协理’核准!你可能遵守?”
陈文渊瞬间明白了自己的角色——一个被推到台前、却无实权的傀儡!但眼下,能活命已是万幸,何况还能保住官身甚至更进一步?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磕头道:“能!能!下官……不,罪官必定恪尽职守,一切唯将军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很好。”李晏语气稍缓,“起来吧。墨先生会与你详细交代章程。赵郡尉,你需全力配合陈……太守,稳定军心。”
“末将遵命!”赵横连忙应道,心中也松了口气,看来这位李将军是要用“以文制文,以武慑武”的手段,自己暂时安全了。
陈文渊和赵横千恩万谢地退下后,石勇还是有些不解:“寨主,费这事干嘛?这老小子一看就软蛋一个,能顶啥用?”
李晏走到窗前,望着渐渐有行人试探着走上街头的城池,淡淡道:“石大哥,打天下靠刀,治天下靠脑。我们扶持陈文渊,好处有三:一,安抚本地势力,示之以柔,减少抵触;二,琐碎政务由他处理,我们只需抓住军权和财权,便可抽身专注于扩张和练兵;三,若有苛政民怨,他是靶子;若有功绩德政,功劳是我们的。他若听话,便让他享清福;他若有异心……”李晏没有说下去,但眼中闪过的寒光让石勇明白了后果。
“萧影。”李晏唤道。
“在。”
“派得力人手,十二时辰‘保护’好陈文渊及其家眷。郡衙各曹司,安插我们的人,尤其是户曹和法曹。我要这郡城大小动静,皆在我掌握之中。”
“是。”
安排妥当,李晏才对墨尘道:“先生,接下来,劳烦您以玄虎军师之名,与陈文渊共同发布安民告示,稳定人心。同时,暗中清查府库账目,摸清家底。我们要让这郡城,表面上一切如旧,实则……尽入我彀中。”
墨尘躬身:“老朽明白。必使此城,名为隋土,实为玄虎之基。”
当日下午,郡城四门张贴出加盖了“玄虎军中郎将李”印信和“太守陈”官印的安民告示,宣布高焕罪状,任命陈文渊暂理太守事,并承诺减免部分赋税,恢复市集。消息传出,城中紧张气氛果然缓和不少。许多人暗自庆幸,来的并非一味杀戮的莽夫。
然而,在一些深宅大院中,窥探的目光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复杂。城南张府密室内,家主张奎放下细作抄回的告示,冷笑一声:“扶持傀儡?哼,这李破山,所图不小啊……且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郡守府内,李晏听着周铁柱关于各方反应的汇报,神色平静。傀儡已立,戏台搭好。接下来,就看哪些人,会忍不住跳上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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