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瞻基的巡狩船队,浩浩荡荡驶入京杭大运河。龙舟高大巍峨,旌旗招展,护卫船只前后拱卫,声势显赫。两岸地方官员早已接到谕令,沿途迎送,供应补给,不敢有丝毫怠慢。
朱瞻基立于龙舟船头,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既有储君的雍容气度,又带着一丝历经沙场的锐气。他望着舳舻千里的漕运盛况,以及两岸时而富庶、时而略显萧条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父皇将如此重任交予他,他深知这不仅是一次赈灾之旅,更是一次对治国理政能力的全面考验。他必须完美地完成使命,安抚江南,考察民情,并为父皇那深藏的“南顾之心”提供最可靠的决策依据。
船队昼夜兼程,沿途处理政务,接见地方官员,询问民情,效率极高。太子的勤勉与睿智,给沿途官民留下了深刻印象。然而,在这看似平静顺利的行程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
运河之上,舟楫往来如织,除官船外,更多的是运送漕粮、盐铁及各类商品的民船。在这繁忙的水道中,几艘看似普通的货船,始终与太子船队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船上之人,有的扮作船夫,有的扮作客商,眼神却不时锐利地扫过龙舟及其护卫,默默记录着船队的航行规律、护卫配置、停靠地点。
这些,既有赵王朱高燧通过隐秘渠道派出的窥探者,也有乐安“听风阁”奉命监视太子动向的眼线。双方目的不同,却同时将目光聚焦于这支帝国未来的象征之上。
这一日,船队行至山东境内一段河道相对狭窄、水流湍急之处。天色渐晚,风雨欲来,乌云低垂。按照计划,船队将在前方一处较大的码头停靠过夜。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前方水道,两艘满载木材的货船不知因何故突然失控相撞,巨大的原木滚落河中,瞬间堵塞了本就狭窄的航道!太子船队的前锋护卫船猝不及防,险些撞上,急忙减速避让,船队行进序列顿时陷入混乱。
几乎在同一时刻,龙舟底部猛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轰隆!”
剧烈的震动从船底传来,整艘龙舟猛地向一侧倾斜!船上顿时一片惊呼,杯盘倾倒,人员踉跄。
“护驾!”
“有刺客!”
训练有素的东宫护卫立刻反应过来,拔刀将朱瞻基护在中心,警惕地注视着水面和两岸。其余护卫船只迅速向龙舟靠拢,弓箭手对准水面,长枪手准备刺击。
水下,数条黑影在浑浊的河水中一闪而没,迅速消失在密集的船底丛中。
经过一番紧张的搜查和排查,并未发现更多袭击者。检查龙舟损伤,发现船底靠近舵叶的位置,被炸开了一个不算太大却十分危险的窟窿,河水正不断涌入。万幸的是龙骨未断,且破损处位于水线附近,经过紧急抢修和排水,船只暂时无沉没之危,但已无法继续航行。
显然,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针对太子座船的爆破袭击!利用前方事故吸引注意力,水下死士趁机安装并引爆了某种爆炸物。
……
消息传回北京,病榻上的洪熙帝震怒不已,连连咳嗽,脸色铁青。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竟敢谋刺储君!查!给朕一查到底!”皇帝咆哮着,声音却因虚弱而显得有些嘶哑,“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是白莲教余孽?是运河上的匪类?还是……某些包藏祸心的藩王?!”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杨士奇、蹇义等人跪在榻前,冷汗涔涔。太子遇刺,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皇帝直接将怀疑指向了藩王,其意味不言而喻。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杨士奇连忙劝道,“臣已令刑部、都察院、锦衣卫即刻派精干人手,会同地方官府,严查此事!运河沿线已戒严,定要将凶徒绳之以法!”
蹇义道:“当务之急,是确保太子殿下绝对安全。是否请殿下暂返京师,或移驾附近重镇卫所?”
“不!”洪熙帝断然拒绝,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让瞻基继续南下!遇刺便退缩,皇家颜面何存?帝国威严何在?加派京营精锐,由可靠将领率领,火速前往接应护卫!告诉顾乘风,锦衣卫要全力侦办,朕要尽快知道结果!”
皇帝的态度异常强硬。他怀疑此事与反对南巡或迁都的势力有关,甚至可能牵扯到藩王。太子此时若退回,正中对方下怀。必须继续前进,以示无畏,并彻查到底。
……
乐安密室,癸第一时间将太子遇刺的详细情报呈报。
朱高煦仔细聆听着每一个细节:爆炸方式、时机选择、刺客身手、现场痕迹……
“水下爆破……手法倒是狠辣精准。”他沉吟道,“不像寻常水匪所为,倒像是军中好手的手笔。是朱高燧那个蠢货干的?他竟如此沉不住气?”
韦弘担忧道:“王爷,此事非同小可,陛下震怒,必会严查。若真是赵王所为,一旦败露,必将牵连甚广。我等……是否需要早做准备?”
王斌则有些兴奋:“王爷,若是赵王动手,正好替我们吸引了朝廷全部火力!我等正好加速发展!”
朱高煦摇摇头,目光锐利:“未必是朱高燧。他虽蠢,但刚就藩,根基未稳,未必有能力在运河上组织如此周密的袭击。也可能是……朝廷内部的某些人,比如反对南迁的勋贵、或者与漕运利益攸关的集团,想给太子一个警告。甚至……是北元残余或白莲教余孽,想搅乱局势。”
他顿了顿,下令道:“癸,动用所有力量,秘密调查此事。重点方向:一,爆炸物的来源,尤其是火药配方和制造工艺,追查流向;二,那两艘肇事货船的背景及其船主下落;三,近期运河上是否有可疑的北元或白莲教人员活动;四,严密监控赵王及其党羽的异常资金流动和人员调动。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
“是!”癸领命而去。
朱高煦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运河遇袭地点,眼神冰冷:“不管是谁,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朝廷的注意力会被彻底吸引过去,对我们而言,确是加速发展的良机。但……也必须警惕,这把火,会不会有朝一日,烧到我们身上。”
……
彰德府赵王府,朱高燧接到太子遇刺的消息时,先是一阵狂喜,随即涌起巨大的恐惧。
“好!炸得好!最好炸死那小……”他兴奋地低吼,但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对……是谁干的?不是我们的人吧?!”
他急忙召来袁容和心腹将领,紧张地询问。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不是我们?那会是谁?建文余孽?还是……二哥?他装病迷惑众人,暗中下手?”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同时又感到害怕:“不管是谁干的,皇帝和朱瞻基肯定会怀疑到我头上!锦衣卫那帮鹰犬很快就会扑过来!快!让我们的人都藏起来,最近任何动作都停止!所有与南方联络的渠道,暂时切断!”
他的野心被突如其来的惊吓暂时压了下去,转而开始担忧如何自保。
……
运河上,经过紧急抢修和加固,太子朱瞻基换乘备用船只,在加倍严密的护卫下,继续南下。遇刺事件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的怒火和斗志。他表现得异常冷静和果决,严令随行官员不得慌乱,赈灾行程照旧,同时亲自督促锦衣卫和刑部官员查案。
他抵达南京后,不顾旅途劳顿和惊险,立刻投入救灾工作。他亲自视察灾情,慰问灾民,高效调度物资,严惩了几个救灾不力的官员,提拔了一批干吏。其雷厉风行的手腕和体恤民情的姿态,迅速稳定了南京动荡的人心,赢得了官民的一致赞誉。
同时,他对迁都之议的探访也在暗中进行。他敏锐地察觉到,南方官员、士绅对还都大多持欢迎态度,但北方籍的勋贵和部分官员则顾虑重重。他将这些信息详细记录,准备回京后向皇上禀报。
太子的表现,通过各种渠道传回北京,让病中的洪熙帝深感欣慰,也让朝中重臣们看到了未来君主的潜力和魄力。
运河惊涛,龙舟遇险,如同一颗投入水中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让隐藏在水下的各方势力纷纷显露出踪迹。帝国的未来,在这一次未遂的刺杀之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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