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七天后,疏勒城,论莽热的大帐。
“欺人太甚!!!”
一声暴怒的嘶吼几乎掀翻了穹顶。
论莽热须发皆张,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变紫,手中的羊皮信纸被他攥得死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
“批发价……又是批发价!!!”他死死盯着那刺眼的几个字,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岩浆在翻涌。
“李謜小儿!安敢如此辱我!!!”
上一次交易,已是吐蕃军中的一大笑柄,让他颜面扫地。
如今这小儿竟敢变本加厉!
这分明是把他堂堂吐蕃元帅当成了市井之中的贩夫走卒!
是赤裸裸的嘲弄!是踩着他的脸在跳舞!
“元帅息怒!保重身体啊!” 帐下将领慌忙劝解。
“息怒?如何息怒?!”论莽热双目赤红,指着信纸,“你们看看,看看这竖子写的什么?!每一句话都在抽我的耳光,我呸他的‘互利互惠’!他俘虏我一千精锐,缴获我一千三百多匹战马,现在还要用我的人来勒索我的牛羊粮草!这叫‘互利’?这是敲骨吸髓!!”
他越说越气,气血上涌,眼前阵阵发黑:“‘批发价’……拖延时日还要涨价……他把我当什么了?!当牲口贩子吗?!啊啊啊——!”
“噗——!”
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论莽热口中喷出,殷红的血点溅满了手中的信纸和他华丽的锦袍。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铺着华丽地毯的矮榻上。
“元帅!”
“快!快叫医者!”
“元帅晕倒了——!”
帅帐内顿时乱作一团。
将领们惊恐地围上去,掐人中的,呼喊的,乱成一锅粥。
论莽热脸色惨白,牙关紧咬,人事不省。那封沾着他鲜血的信笺,如同讽刺的烙印,飘落在混乱的脚边。
李謜成功地让这位叱咤风云的吐蕃统帅,气急攻心,吐血晕厥。
……
消息传回龟兹,李謜只是微微一笑。
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琉璃杯,里面是浑浊的葡萄酿:“幼宁,准备接收我们的牛羊吧。”
“论莽热都被你气得吐血三升,你咋料定他还会给咱们送牛羊粮食来?”郭幼宁腻歪地说道。
“嘿嘿,等着瞧吧,他可是南道大元帅。”
……
数日后,通往龟兹的商道上,一支庞大的、极其不情愿的“运输队”缓缓行进。近五千头壮牛和肥羊被驱赶着,绵延数里,还有满载着青稞的驮马。押送的吐蕃士兵一个个垂头丧气,神情屈辱。这是论莽热在昏迷中醒来后,权衡再三,在将领们的压力下,不得不咬牙签发的赎金。
这一次,李謜又赚得盆满钵满。
“禀雍王殿下、郭帅!”负责清点的军需官声音都在发颤,“清点完毕!共计:壮牛五千零九十五头!肥羊一万零一百九十只!青稞两千零三十八石!牛羊膘肥体壮,青稞颗粒饱满!!”
巨大的财富堆满了临时围起的牧场和仓库。
牛羊的叫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勃勃生机。
青稞谷物的香气,更是让忍饥挨饿许久的安西军民嗅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李謜看着这丰厚的战果,眼中并无太多兴奋,按计划将三分之一牛羊粮食划拨军需,优先保障将士基本口粮和越冬被服,抚恤阵亡者家属,稳定军心民心。另外三分之一作为战略储备,由郭幼宁亲自掌管,应对吐蕃可能的反扑和漫长的冬季。
而剩下的三分之一……李謜转身,大声道:“传令龟兹城及周边所有绿洲、山谷、流民聚集点!竖起招兵旗!”
“即日起,凡年满十六,体魄强健,弓马娴熟者,不分汉、胡、羌、氐、突厥、葛逻禄……只要愿持刀枪,共抗吐蕃,收复家园者,一概录用!”
“加入新安西军,有饭吃,有衣穿,有战马骑!”
“杀吐蕃,报血仇,复我安西故土!”
……
而在千里之外的长安。
一份来自朔方的密报也放在了窦文场的案头,上面清晰写着:“安西都护郭昕于龟兹城获大捷。并龟兹大肆招兵买马,声势日隆……”
窦文场眼窝里寒光四射:“哼,郭昕老儿,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倒还硬气……你护着雍王,一个废皇子,能捞到什么好处?”
他枯瘦的手指划过“大肆招兵买马”几个字,“想造反?还是想拥着那个废皇子另立山头?真当杂家是泥塑木雕不成?!”他的目光杀意汹涌。
……
残阳熔金,万里戈壁被染成一片壮阔而寂寥的赤铜色。
风声呜咽,掠过嶙峋怪石与枯黄的骆驼刺,卷起细碎的沙尘。
通往龟兹的古道如同一条蜿蜒的伤疤,刻在荒原之上。
此刻,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几缕孤烟般的骑影,正奋力追逐着西坠的落日。
蹄声如滚雷,沉闷地夯打着空旷的四野。。
“嗷呜……”
远方一声凄厉的狼嗥刺破长空,引得几匹坐骑惊惶地甩头蹬蹄,速度陡然拔高。
黑马上的雷岳魁梧如山,熟铜双锏随着奔马铿锵作响,他回过头去声若洪钟:“加把劲!天黑之前必须找到落脚之处!我看若不找个地方避避,到了天黑下来,咱们会被狼群吃喽!”陇右大汉的嗓门盖过了风声。
“雷大哥,您可别吓唬俺,”旁边青骢马上的贺兰镜控缰娴熟,身子稳得像粘在马鞍上,闻言缩了缩脖子,脸上却带着促狭的笑,“俺这胆儿小,经不住吓!”他嘴里喊着怕,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习惯性地扫视着四周起伏的沙丘与乱石堆。
他可是朔方军里被生生逼出来的“逃兵”,一顶贪污军饷的脏帽子扣下来,不走就是死路一条。
安西,是他唯一能洗刷污名、重拾刀弓的地方。
“哈!贺兰大哥说笑!”稍后一点的黄骠马上,萧望野操着浓重的关陇口音大笑出声,一手控缰,一手下意识地紧了紧背上那个鼓囊囊的粗布长包裹——里面是他拆解的祖传精铁点钢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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