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营地充斥着毡帐燃烧的噼啪声、牛羊牲畜的悲鸣、濒死者的呻吟、女人和孩子凄厉绝望的哭喊,以及唐军骑兵冷酷的呼喝和马蹄践踏大地的闷雷声!
“安西主力!上万大军!杀过来了!快跑啊!往西!往西!”
幸存者如同被狼群冲散的羊,抛弃了还在燃烧的毡帐、倒毙的亲人、散落的奶桶和织毯,甚至顾不上那些零星逃散的牲畜,扶老携幼,哭喊着,惊惶失措地涌向草原深处未知的黑暗。恐慌如同瘟疫,沿着药杀水南岸的牧场部落,飞速蔓延!
这毁灭的景象和绝望的哭嚎,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南岸葛逻禄前线大营的头领们心上!
派出去的斥候几乎是滚下马背的,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火…全是火…帐篷烧光了…牛羊…都被抢了…男人…死光了…是主力…黑压压的…全是唐军旗号…朝河边来了!”
沿岸烽燧的黑烟已经连成了绝望的锁链。
更可怕的是,回头望去,后方部落的方向,一道道浓黑的烟柱接二连三地冲天而起,那是家园在燃烧的信号!
大帐内,几个部落头领面无人色。对岸那遮天蔽日的烟尘,震得地面发抖的鼓号杀声,还有后方传来的、如同被抄了老巢般的毁灭性消息……这一切交织成一个恐怖的真相:一支庞大凶残的安西主力,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了他们最脆弱的后方!
“快!把外面的骑兵全都召回来!” 一个头领猛地拍案而起,眼睛血红,“攻打勃达岭的,驻守焉耆的,全都召回来!该死的!河岸!加强河岸!所有能动的人!都给我顶到河边去!挡住他们!绝不能让唐军过河!保护我们的后方!”
代表着紧急撤退和回防的号角声,凄厉地在南岸营地响起……
郭幼宁依旧伫立在北岸高地。
凛冽的寒风卷起沙尘抽打在她冰冷的甲胄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火红的披风在昏黄的背景中烈烈飞扬。
她眯起眼,锐利的目光穿透自己亲手搅起的漫天烟尘,清晰地捕捉着对岸的混乱:仓惶调动的人马如同没头的苍蝇,不断有斥候模样的骑兵飞驰而去,大量骑兵在集结涌向河岸……
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意,在她紧抿的唇角一闪而逝。
这是搬救兵去了,夫君这一招围魏救赵使得妙!
……
与此同时,龟兹以南的阿克苏河谷。
这里是扼守疏勒与龟兹之间通道的要害之地。
李謜身着札甲,立于一处可以俯瞰整个河谷的制高点。
他神情冷峻,扫视着下方正在紧张构筑营垒工事的一千步骑。
工事扼守着河谷最狭窄的咽喉之处,牢牢卡断了吐蕃军可能的北上通道。
“传令各部,加固壁垒,深挖壕堑,多设鹿角拒马!弩车、伏远弩前置,覆盖河谷通路!我军旗号务必鲜明,让南边的吐蕃探子看得清清楚楚!让他们知道,本王亲自坐镇于此!”
他的任务就是如同一块磐石,死死堵在这里,震慑南路吐蕃军,使其无法支援勃达岭或威胁龟兹后方。
河谷对岸的山脊上,吐蕃军的斥候身影若隐若现,显然已被这支突然出现并扼守要道的唐军主力所惊动。
烽烟同样从这里升起,向疏勒方向传递着警报。
李謜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强的威慑。
……
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小刀,刮过哈立德古铜色的面颊,却刮不灭他眼中炽热的自信。
他勒住胯下雄健的呼罗珊战马,凝望着眼前这片广袤而枯黄的草原——伊丽草原。
这片昔日乌孙人纵马驰骋的土地,在初冬的肃杀中,褪尽了夏日的丰茂,只余下无垠的荒凉,一直延伸到天边铅灰色的云幕之下。
这里是碎叶川上游,唐朝人称之为碎叶川草原,是葛逻禄人赖以生存的冬季牧场,也是哈立德眼中即将被他的铁蹄碾碎的蛮族巢穴。
“将军,斥候回报,前方三十里发现葛逻禄游骑踪迹,人数不多,见我前锋即走。”副将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发颤。
哈立德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青铜面甲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一群草原上的土拨鼠,只懂得东躲西藏。”他大手一挥,声音洪亮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力量,“传令!加速前进!他们逃不远!让这些背信弃义的鬣狗,见识见识呼罗珊铁骑的怒火!碾碎他们!”
四千七百名最精锐的古拉姆重骑兵,如同一股裹挟着死亡气息的钢铁洪流,轰然加速。
沉重的马蹄踏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而震撼的雷鸣,卷起的烟尘混合着枯草的碎末,在寒风中久久不散。
哈立德的目光穿透风沙,仿佛已经看到了葛逻禄酋长在他马前瑟瑟发抖的模样。
慕容泽的劝诫不过是懦夫的怯语!
葛逻禄人在他横扫波斯、踏破怛罗斯的雄师面前,不过是些插标卖首之徒!
……
与此同时,葛逻禄王帐。
气氛凝重如冰。炭火盆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帐内弥漫的寒意。
几位部落首领围坐,面色阴沉。
“东边,郭幼宁那娘们的两千唐军,像草原上的蚊子,叮一口就跑,烧了阿尔泰部的越冬草料!”一个满脸虬髯的首领恨声道。
“西边,哈立德这条疯狗,带着他全副铁甲的四千多精锐,已经闯进伊丽草原腹地了!”
另一个首领猛地捶了下矮几,“他想干什么?把我们连根拔起!”
主位上的葛逻禄大酋长,阿史那·咄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众人。
他脸上的风霜刻痕深刻,显示着草原首领的坚韧与智慧。
“唐军是佯攻!郭昕那老狐狸的孙女,滑溜得很!她只想绊住我们一条腿,不让我们全力对付西边的恶狼!真正的獠牙,是哈立德!他孤军深入,骄狂不可一世,以为我们是待宰的羔羊!”
他猛地站起身,兽皮袍子猎猎作响:“听着!西守东攻!先打垮哈立德这条疯狗!只要吃掉他这支大军,大食人在勃达岭的爪子就断了!郭幼宁那边,留些人马周旋即可!”
帐内瞬间达成共识,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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