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夜风裹着烟花的余温,吹得人脸颊发暖。
美芽背着鼓囊囊的行李袋,跟在志伟身后往火车站走,仰头就撞见夜空里炸开的炫彩——一簇簇烟花拖着金红的尾焰,把墨蓝的天染得透亮,可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身后,落在诊所那扇紧闭的玻璃门上。
老默昨晚醉酒后蜷缩哭泣的模样,还在眼前晃。他埋在掌心的呜咽声,混着窗外的鞭炮响,像根细针,轻轻扎在美芽心上。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懂了他的苦守——不是不想回家,是家早已成了装着蚀骨伤痛的空壳;
也懂了那些静悄悄的拥抱,不过是两个浸在孤独里的人,借着彼此的体温,寻片刻的安稳归宿。
他抱的不是她,是那份久失的温暖;她没推开,是同病相怜的体谅。
“走快点,别磨蹭,火车要检票了。”志伟回头催了句,脚步没停。 美芽收回目光,紧了紧肩上的行李带,快步跟上。
进了站,踏上开往老家的火车,车厢里果然不像节前那样挤,稀稀拉拉的乘客各自找了位置,空气里飘着泡面香和淡淡的烟火气。
正如志伟说的,能躺着睡一晚就到家,省了挤站票的罪。 志伟放好行李,往隔壁的下铺一躺,没过两分钟就打起了轻鼾。
美芽靠在车厢壁上,指尖划过手机屏幕,犹豫了半晌,还是给老默发了条信息:“我已经上火车了。”
想问的“你回家了吗”,在输入框里删了又改,终究没敢发出去——怕戳中他的难,也怕得到那句“没回”的答案。
没想到老默的信息回得极快:“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简单的十个字,美芽盯着看了好久,指尖轻轻摩挲着屏幕,才缓缓回了个“嗯”,又补上“新年快乐!”。
她是真心希望他快乐,希望那扇冰冷的家门,能有一天为他透出点暖意。 “新年快乐!”老默的回复很快过来。
美芽弯了弯嘴角,把手机揣回兜里,转头望向车窗外。烟花还在断续绽放,光影映在她眼底,轻轻晃。
除夕了,老家的院子里,想必也炸开了烟花吧?小幸运会不会正被奶奶抱着,仰着小脸看呢?
而此时的村里,王志国家的院子却是另一番热闹——比谁家的烟花都吵得欢。
他踮着脚在院门口盼了一个月,终于看见媒婆张婶领着个女人朝这边走。那女人穿件洗得旧碎花棉袄,走得慢,瓜子脸绷着,小细腰随着脚步轻轻晃,竟真有几分桃花的影子——
一样的眉眼轮廓,一样的走路姿态,看得王志国眼睛都直了,唯独觉得人太瘦,肩背薄得像片纸。
“瘦咋了?”张婶快人快语,一巴掌拍在王志国胳膊上,“人就跟牲口似的,养几天,多喂几顿好的,自然就长圆润了。你家还缺她一口吃的?”
王志国连连点头,目光黏在女人身上,心里早盘算了起来:模样不比桃花差,就是胸脯没那么丰满,屁股也少了点肉感,不过不打紧——
他相了这么多,总算找着个能撑起他虚荣心的,旁人见了,总得说句“王志国娶了个俊媳妇”。
“那彩礼……”他搓着手,声音放低了些。 “彩礼不多,先跟你说清楚。”张婶拉着女人往台阶上站,
“这女人是二婚,头一家刚过门,男人就没了。婆家嫌她晦气,把她赶出来的,娘家老爹没法子,才托我再寻个人家。”
她顿了顿,看王志国脸色沉了沉,又补了句,“嫁家理亏,没多要,就两万。” 王志国心里咯噔一下——二婚还带“晦气”,这要是传出去,村里人不得戳他脊梁骨?
可转念一想,桃花也是二婚,还带着个拖油瓶,眼前这女人至少没生过娃,还便宜。再瞅一眼那张小脸,和桃花像得很,这点虚荣心,值了。
“行!两万就两万!”他咬了咬牙,拍着大腿应了,“什么时候能领回家?”
“给了彩礼,人就是你的了。”张婶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她娘家不在乎啥婚礼,你想办就办,不想办直接领进门也成。”
王志国立马转身进屋,翻出用红布包着的两万块钱,塞到张婶手里,又摸出个鼓鼓的红纸红包递过去:“这是您的辛苦费,过几天来喝喜酒!”
张婶捏着红包,掂量出沉甸甸的分量,嘴都乐合不上了,连声道:“一定来!一定来!保准让你顺顺当当把人娶进门!” 女人站在一旁,始终没说话,只是垂着眼,盯着自己脚上那双旧布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棉袄下摆。
院门外的烟花炸开,光影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一闪而过,没留下半点波澜。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婚姻里的共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