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强驱车穿行在清晨的车流里，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可他心里却是一片阴霾。
小波给的地址在城郊的骨科医院，一路疾驰，等他冲进抢救室走廊时，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蹲在墙角抹眼泪，正是桃花的儿子小波。
“小波！”王国强快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波抬起哭红的眼睛，看见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哽咽道：“王伯伯，我爸还在里面，医生说……说情况不太好，货架砸到了腿，还有内出血。”
王国强的心沉了下去，他扶着小波站起来，声音尽量沉稳：“别怕，医生会尽力的，你妈妈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她身体不舒服，等好些了就过来看你爸。”
他没敢说桃花刚流产的事！
走廊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漫长。
王国强靠着墙，脑子里乱糟糟的——桃花还在医院躺着，身体虚弱，还不知道失去孩子的真相；大海生死未卜，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桃花该怎么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神色疲惫：“家属，手术很成功，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但腿部损伤严重，后续能不能站起来，还要看恢复情况。”
王国强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大半，他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连声道谢：“谢谢医生！谢谢你们！”
小波也破涕为笑，拉着医生的衣角追问：“我爸什么时候能醒？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现在还不行，得先送重症监护室观察24小时，等生命体征稳定了，才能探视。”医生解释道，“你们先去办理住院手续吧。”
王国强安顿好小波，让他在走廊等着，自己跑去办手续。
排队时，他拿出手机想给桃花报个平安，可指尖悬在屏幕上，却迟迟不敢按下——他该怎么跟她说大海脱离危险的事？又该怎么开口提孩子没了的真相？
犹豫再三，他还是发了条短信：【桃花，大海手术成功，脱离危险了，你别担心，好好休息，我处理完这边就回去看你。】
发完短信，他长长叹了口气，刚收起手机，办完手续，就收到桃花的信息：“那是我们的孩子……”
王国强的心猛地一沉，像被重锤狠狠砸中，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微微发颤。
屏幕上还停留在桃花的消息上，可他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半句能安慰桃花的话——所有语言在这锥心的痛苦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连一句“别难过”都轻得像羽毛，托不起她失去孩子的重量。
病床上，桃花睁着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那片白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平坦的小腹，指尖冰凉，带着一丝虚幻的触感。“孩子……对不起……”
她嘴唇翕动，声音轻得像梦呓，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很快浸湿了枕巾，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也许你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她痛苦地闭上眼，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心口的疼密密麻麻，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着。
“怀孕？”这个词在桃花心里翻来覆去地冲撞，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与荒诞。怎么会？她明明早就不能生孩子了。
早在生老二那年，她难产大出血，孩子没能保住，自己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来王大海红着眼眶告诉她，医生说她失血过多，子宫受损严重，这辈子都没法再怀孩子了。
这么多年来，她和王国强朝夕相处，从未有过意外，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所以前阵子莫名的恶心、厌食，闻到油腻就反胃，她只当是换季着凉生了病，没放在心上，还自己找了些感冒药吃。
现在想来，那些哪里是感冒的症状？分明是腹中的小生命在悄悄宣告他的存在。
可她竟浑然不觉，还因为和王国强窝着气，又被大海出事的消息惊得心神大乱，而晕倒……
“是我……是我害死了他……”桃花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双手紧紧攥着被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恨自己的迟钝，恨自己的莽撞，更恨命运的捉弄——明明大海说说她再不能生育，为什么要给她这个惊喜，又让她在转瞬之间失去？
这种从云端跌落地狱的滋味，比当年失去老二时更痛，更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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