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美芽依旧准时出门上班,志伟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她站在床边,唇瓣动了动,那句“该起来了”终究没说出口,连同整夜积压的委屈,一并咽回了心底。
说什么呢?重复的叮嘱说了成千上万遍,志伟永远是左耳进右耳出,敷衍的态度早已磨平了她所有期待。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带上门,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这份早已失衡的平静。
换季的凉意里,诊所被感冒发烧的患者挤得满满当当,老人咳嗽的声响、小孩哭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打针、输液、安抚情绪,美芽忙得脚不沾地,诊台下的手机震了又震,她竟半点没察觉。
正低头给患儿换吊瓶时,一道怒气冲冲的身影猛地撞开诊所门:“美芽,你死哪去了?电话不接!”
志伟的喝斥像惊雷炸在耳边,美芽手一抖,吊瓶险些脱手,她抬眼瞪他:“你疯了?这是诊所!”
怒火刚涌上来,却被周围齐刷刷投来的目光烫得一滞。
“快跟我回家!”志伟的声音陡然沉下去,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慌乱与哀伤。
美芽心头一紧,刚燃起的火气瞬间被压了下去:“你到底怎么了?”
“我妈……我妈没了……”志伟喉结滚动,话音未落便蹲在墙角,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抽泣声在嘈杂的诊所里格外刺耳。
“什么?妈她……”美芽脑子“嗡”的一声,顾不得众人目光,抓住志伟的胳膊追问,声音都在发颤,“她怎么会突然……”
“别问了,快订票,我们立刻回老家!”志伟抹了把泪,手指颤抖着划开手机屏幕,眼眶红得吓人。
美芽不敢耽搁,转身就往诊所里走,刚到走廊就碰见闻讯出来的老默。
“美芽,出什么事了?”老默见她脸色惨白、手足无措,连忙把她拉进办公室!
“志伟说……他妈没了,我们得马上回去,可我什么都不知道……”美芽的手抖得厉害,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
“别急,先跟志伟回去,路上小心,有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老默拍了拍她的背安抚,转身从抽屉里抽出一沓钱塞进她包里,“这五千块你拿着,应急用。”
“不行,我不能要……”美芽慌忙推辞。
“拿着!回家要紧!”老默按住她的手,语气不容置喙,又轻轻揽了揽她的肩,“别怕,有我在,有事随时说。”
美芽咬着唇点点头,攥紧包带往外走。到诊所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熟悉的诊室、忙碌的同事、墙上挂着的作息表,这一刻竟觉得格外遥远。
她吸了吸鼻子,转身快步追上志伟的身影,两人并肩走向车站,一路无话,只有秋风卷着落叶,无声地拍打在他们沉默的肩头。
候车时,美芽终于忍不住问:“妈……她之前不是说身体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
志伟眼眶又红了,声音沙哑:“不知道,爸说之前就有点不舒服,没往心里去,后来又说是中邪了,在老宅躺了一个星期,结果,结果……爸早上打电话来,说她走了……”
他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都怪我,我要是多问几句,要是让她早点去检查……”
美芽心里也堵得难受,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志伟痛苦的侧脸,忽然想起平日里他对母亲的依赖,想起每次回家时他笑着喊“妈”的模样,鼻头一酸,眼泪也跟着滚落。
列车缓缓启动,载着两人驶向老家的方向。
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像极了那些被忽略的时光——美芽忽然想起,上次和志伟一起回老家,还是春节时,那时婆婆还笑着给她夹菜,说等不用挂念他们。
可如今,再相见,竟是阴阳两隔。
她攥紧了包里老默塞的钱,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触感,心里却泛起一丝暖意。
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里,老默的体谅与援手,像是一束微光,让她在慌乱与悲痛中,多了几分支撑下去的力量。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两人几乎没合眼。抵达老家时,已是中午,烈日当空中,远处传来隐约的哀乐声,刺得人耳膜发疼。
美芽跟着志伟往家走,越靠近,哀乐声越清晰,门口挂着的白灯笼在夜色里晃荡,透着刺骨的冷清。
美芽停下脚步,望着那扇熟悉的木门,忽然有些不敢进去——她怕推开门,看到的是那个总是笑着迎接她的老人,静静躺在那里,再也不会回应她的一声“妈”。
志伟拉了拉她的手,力道带着颤抖:“走吧,进去看看妈。”
美芽深吸一口气,跟着他跨进门。客厅中央,婆婆的遗像摆在供桌上,黑白照片里的人笑容温和,却再也不会开口说话。
她再也忍不住,双腿一软,眼泪汹涌而出,跪在地上,哽咽着喊了一声:“妈……”
哀乐声里,夹杂着亲友的抽泣声,美芽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这初夏的暑意,已经浸透了骨髓。
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注定要在悲痛中度过,而她和志伟之间,那些积压已久的矛盾,似乎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离别里,被蒙上了一层沉重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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