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护士周倩第一次值大夜班，就被派去核对停尸柜清单。
“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千万别开7号柜。”护士长说完就匆匆离开。
凌晨三点，周倩听见7号柜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
“姐姐…外面好冷…”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柜门缝隙飘出。
当冰柜开始渗出血水时，周倩颤抖着翻开值班记录：
“7号柜，女童张小雅，死因：意外坠楼。备注：家属拒绝认领，已存放97天。”
血手印爬满墙壁时，她对着通风管道大喊：“你妈妈在找你！她一直跪在医院门口！”
柜门突然静止，传来一声轻轻的：“真的吗？”
晨曦透过窗户时，血水渐渐褪去，柜门再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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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三院儿科区的夜班，从来都不轻松。
周倩，一个刚结束培训上岗不到一周的实习护士，此刻正强撑着打架的眼皮，盯着护士站台面上那摊冰冷的金属——一把拴着塑料编号“7”的旧钥匙。钥匙边缘有些磨损，泛着冷冰冰的光。
护士长李姐，一个四十多岁、面庞严肃刻板的女人，正一边飞快地收拾着交接班物品，一边语速极快地交代，眼神甚至没在周倩身上停留超过三秒。
“核对清单，每两小时一次，签字。体温、输液、呼吸机参数，都在这儿，”她敲了敲交班本，“重点监护3床和8床，有情况立刻呼叫二线医生。”她拉上背包拉链，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手指随意地指向护士站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抽屉，“哦，还有，凌晨四点前，把地下二层停尸柜的库存清单核对一下，签字存档。表格在下面抽屉里。”
周倩的心猛地一跳。停尸柜？让她一个新人，独自在深夜去核对停尸柜？
李姐仿佛看穿了她的迟疑，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带着点过来人的“关照”：“怕了？干这行，迟早要习惯。”她拿起包，转身欲走，脚步却又顿住，侧过半张脸，声音压低了少许，添了几分莫名的凝重，“对了，记住，核对的时候，无论听到什么动静……特别是7号柜，千万别开，也别靠近。核对完立刻上来。”
说完，根本不给周倩提问的机会，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就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7号柜……”周倩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那把钥匙，一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上来。为什么偏偏是7号柜？里面有什么？
前辈王姐刚好推着治疗车经过，听到了她的低语，脸色微变，凑近了些，声音带着紧张：“小周，护士长交代7号柜了？”
周倩点点头。
王姐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闪烁：“你……你最好听她的。那柜子，邪门得很。”她左右看了看，仿佛怕被什么听见，“三个月前送来的一个小女孩，坠楼死的，才六岁。家里好像就一个妈，疯了似的天天来闹，说是医院害的，后来……后来人就不来了，也没人来领尸体，就一直放着。打那以后，那柜子就老有怪声……尤其是，像她那么大的小女孩值班的时候……”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拍了拍周倩的肩膀，推着车匆匆走了。
周倩的心沉了下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牌上的照片，自己这张娃娃脸，常被病人夸像高中生。恐惧像细密的蛛网，开始缠绕她的心脏。
前半夜在忙碌和忐忑中度过。儿科的夜晚并不安宁，孩子的哭闹、监护仪的报警声时而响起，分散着她的注意力。但每当稍有闲暇，地下二层那片未知的黑暗，和那个神秘的7号柜，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
接近凌晨三点，病房区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周倩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拖了。她拉开抽屉，拿出那份冰冷的库存清单表格，又看了一眼那把“7”号钥匙，咬咬牙，将其紧紧攥在手心，走向通往地下一层的货运电梯。
电梯运行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门开了，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尘埃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旧冰箱背后冷凝物的沉闷气味扑面而来。地下一层的灯光更加昏暗，几条惨白的荧光灯管有一半都不亮，剩下的则不停闪烁着，在布满管道和斑驳墙皮的空间里投下摇曳晃动的阴影。
空气冰冷潮湿，温度明显比楼上低了好几度。周倩裹紧了单薄的白大褂，凭着指示牌，走向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带着观察窗的金属大门——太平间。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用尽全力才推开那扇沉甸甸的门。
内部空间比想象中更大，也更冷。一排排不锈钢柜体像巨大的金属棺材，整齐地排列着，反射着头顶昏暗的灯光，泛着幽冷的光泽。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去看那些柜门上的编号，低头借着微弱的光线，开始核对手中的清单。
“1号……2号……3号……”
她的声音在颤抖，每一个数字念出来，都带着回声。核对工作缓慢地进行着，她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就在她核对到6号柜，目光下意识扫向旁边的7号柜时——
滋……滋啦……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猛地钻进她的耳朵！
像是……用指甲尖，非常非常缓慢地，刮擦着粗糙的金属内壁。
周倩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眼睛死死盯住7号柜那扇银灰色的金属门。
刮擦声停顿了片刻。
然后，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持续，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执着。
滋啦……滋啦……滋啦……
周倩感到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她想转身就跑，逃离这个鬼地方，但双腿像是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惧中，一个更加细微、更加诡异的声音，从7号柜门下方那道极其细微的缝隙里，幽幽地飘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虚弱，飘忽不定，仿佛从很远很远的水底传来：
“姐……姐……”
“外面……好冷啊……”
“放我……出去……好不好……”
声音钻进脑海，带着彻骨的寒意。周倩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咯咯作响。她猛地向后退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
老张头的话，王姐的警告，此刻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千万别开7号柜！”“那柜子邪门得很！”
她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了太平间，厚重的金属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那可怕的刮擦声和哀求声。她靠在门外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将刷手衣彻底浸透。
回到一楼护士站，她惊魂未定，瘫坐在椅子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弄清楚！她颤抖着手，打开电脑，调取电子病历系统，权限不够，只能看到基本信息。她又翻出厚厚的纸质值班记录簿，一页一页地往前翻，手指因为恐惧而笨拙僵硬。
终于，在三个月前的记录里，她找到了！
日期：三个月前。
事件：接收无名女童尸体一具，编号7。
初步死因：高处坠落，颅脑损伤，全身多处骨折。
备注：家属（母亲）情绪极度激动，声称医院救治不力，多次扰乱秩序。现家属失联，拒绝认领。尸体暂存7号柜。今日为存放第97天。
97天！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在冰冷的停尸柜里，独自待了将近一百天！无人问津！
周倩感到一阵心绞痛，那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年幼生命戛然而止的悲剧，和一个母亲崩溃的绝望。之前的恐惧，似乎被一种巨大的悲悯和愤怒冲淡了些许。
就在这时——
嘀嗒。
一声清晰的水滴声，从护士站台面传来。
周倩低头，瞳孔骤然收缩。
一滴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正从光滑的台面上缓缓滑落。
她猛地抬头。
嘀嗒……嘀嗒……嘀嗒……
更多的血珠，正从护士站天花板角落的通风管道接口处，不断地渗漏出来，滴落在地面上，很快汇聚成一小滩触目惊心的暗红。
啪！
护士站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熄灭了！只有电脑屏幕和远处应急灯发出的微弱绿光，勾勒出房间里扭曲的轮廓。
滋啦……滋啦……
那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指甲刮擦声，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不再局限于地下，而是……仿佛近在咫尺，就从那滴着血的通风管道里传来！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靠近通风管道的那面墙壁上，一个模糊的、小小的、由血水构成的手印，凭空浮现出来。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啪！啪！啪！
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的血手印，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疯狂地爬满那面墙壁，向上蔓延，仿佛一个看不见的小女孩，正用沾满鲜血的手，绝望地向上攀爬，想要挣脱什么束缚！
冰冷的怨气如同潮水般从通风口涌出，整个护士站的温度骤降，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血腥和铁锈味。电脑屏幕疯狂闪烁，最后彻底黑屏。
周倩缩在角落，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她看着那满墙的血手印，听着管道里持续的刮擦声和小女孩若有若无的啜泣，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值班记录上那冰冷的文字——“家属拒绝认领，已存放97天”。
王姐的话也在耳边响起：“她妈疯了似的天天来闹……后来人就不来了……”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几乎被恐惧填满的脑海——那个母亲，真的放弃了吗？一个因为女儿死亡而崩溃的母亲，会就这么彻底消失吗？
不！不可能！
求生的本能和那股莫名的悲愤交织在一起，让她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不断滴血、传出刮擦声的通风管道，嘶声大喊：
“张小雅！你叫张小雅，对不对？！”
刮擦声和啜泣声骤然停止。
墙壁上蔓延的血手印也凝固了一瞬。
周倩抓住这短暂的寂静，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地继续喊道：“你妈妈没有不要你！她没有放弃你！她一直在找你！她……她这几个月，每天都跪在医院大门口！举着你的照片！求医院给她一个说法！她被人赶走，又回来，风吹日晒，从来没有停止过！她想你！她一直在找你啊！！”
她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句话。这些话半是推测，半是绝望下的赌博，她赌一个母亲的爱，绝不会如此轻易消失！
死寂。
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墙壁上的血手印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融化的蜡像，缓缓向下流淌。通风管道里滴落的血珠也变得稀疏。
然后，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再次从管道深处传来。
不再是之前的冰冷、诡异，而是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细微的颤抖，轻轻的，仿佛怕惊碎一个易醒的梦：
“……真的吗？”
“……妈妈……真的……在找我？”
声音里，那彻骨的寒意和怨毒，似乎消退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期盼。
周倩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用力点头，尽管对方可能看不见：“真的！我发誓！她每天都在！她很想你！她爱你！”
管道里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墙壁上那些恐怖的血手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淡化、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滴落的血珠也停止了。空气中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怨气，开始缓缓消散。
啪嗒一声，护士站的灯光重新亮起，虽然依旧惨白，却驱散了之前的诡异绿光。电脑屏幕也恢复了正常。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周倩虚脱般地滑坐到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无声地流着眼泪，身体因为后怕和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剧烈颤抖着。
窗外，漆黑的夜色开始褪去，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晨曦，终于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地下二层，那扇厚重的太平间金属门后，排列整齐的冰冷柜体中，标着“7”号的那一格里，再无任何声响。
寂静，永恒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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