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地的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与生机。只有沈砚照明模块划破黑暗的光柱，以及两人轻缓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废墟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朝着沈砚记忆中的中央服务器阵列区域深入。通道两侧是布满灰尘的观察窗，后面隐约可见一些布满锈蚀仪器和固定架的狭小空间，像是昔日的个体实验舱。空气中那股能量枯竭后的腥甜气味愈发浓郁。
“这里的怨气……被抽干了。”顾临渊低声说，他的灵力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压制，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前行，“连残念都留不下，只剩下……空壳。”
沈砚在一扇巨大的、铭刻着复杂能量回路（如今已黯淡无光）的金属门前停下。“前面就是主服务器阵列室。这里的防护等级最高，或许能保存下更多东西。”他尝试接入门旁的识别面板，但面板毫无反应。备用能源无法支撑这种级别的权限验证。
“让开，我来。”顾临渊上前，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光，试图感知门锁的内部结构，寻找能量残留的节点或用巧劲破坏的可能性。他全神贯注，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靠近那扇冰冷的金属门。
就在这时，沈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伸手想拉住顾临渊的后衣领将他拽离：“别碰！有残余静电……”
他出手的瞬间，顾临渊也因感知到门上一闪而过的微弱能量反应而下意识后退。两人动作撞在一起！
沈砚为了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本能地撑在了顾临渊身侧的墙壁上。而顾临渊后退的势头被阻，重心不稳，后背直接撞进了沈砚的怀里。
一瞬间，两人身体贴合。
沈砚的护目镜几乎抵在顾临渊的耳廓，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背部肌肉瞬间的绷紧和自己胸腔传来的、略微加快的心跳。顾临渊则感觉到沈砚撑在墙上的手臂传来的稳定力量，以及背后传来的、属于沈砚的、带着冷冽清洁剂气息的体温。
通过“灵障共振”，一种混合了警惕、意外、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和悸动的复杂情绪，如同细微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无声地窜过。
“……放手。”顾临渊率先反应过来，声音有点发紧，但语气还是那股熟悉的调子，“道爷我没那么娇弱。”
沈砚立刻松开了手，后退半步，动作略显僵硬地推了推护目镜，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贴近只是数据采集过程中的一个意外干扰。“门上附着极微量的惰性能量残留，接触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反应。”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稳，但语速比平时稍快了一点。
“知道了。”顾临渊清了清嗓子，转过身，没去看沈砚，指尖灵光再次亮起，这次更加谨慎地绕开了那几个可能的能量节点，轻轻按在门扉的物理结构薄弱处。“看来得用点笨办法。”
他掌心灵力微吐，一声沉闷的“咔哒”声后，厚重的金属门被他用巧劲强行震开了锁舌。
门内是更加广阔的黑暗，无数服务器机柜如同沉默的墓碑般林立，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似乎更加凝滞。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沈砚的照明光柱扫过一排排机柜，寻找可能尚存数据的存储单元。
“分头找，效率更高。”沈砚说着，走向一侧。
顾临渊“嗯”了一声，走向另一侧。寂静重新笼罩下来，只有翻找和轻微擦拭灰尘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顾临渊在一个角落的机柜后发现了一个半开启的维护通道入口，里面有微弱的空气流动。“老沈，这边有个通道，好像通往下面……”
他边说边弯腰探头往里看，想确认里面的情况。
恰在此时，沈砚也因在另一个柜顶发现了疑似完好的硬盘阵列而快步走过来，想叫顾临渊帮忙搭把手。
黑暗和过于专注让他们再次忽略了彼此的位置。
沈砚走到通道口附近，脚下似乎绊到了什么松动的线缆，身体一个趔趄。而顾临渊正从通道里缩回头想说话——
“唔！”
猝不及防的碰撞。
沈砚为了稳住身形下意识伸出的手，按在了顾临渊的肩头。而顾临渊抬起的脸，恰好擦过了沈砚低下来查看情况的侧脸。
一个极快、极轻、带着灰尘颗粒感和意外凉意的触碰。
嘴唇与脸颊一擦而过。
时间仿佛凝固了半秒。
两人都僵住了。
通过连接传来的不再是细微电流，而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原本平静（或故作平静）的湖面，漾开了清晰的、混乱的涟漪。沈砚那边是高速运算突然卡壳般的空白，夹杂着一丝陌生的、源于生理反应的微妙波动。顾临渊这边则是瞬间炸开的愕然，以及一股强自压下的、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什么，最终化作了一片滚烫的静默。
沈砚最先动作，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直起身，后退一步，护目镜下的视线迅速转向一旁布满灰尘的服务器，仿佛那里突然出现了极其重要的数据。“……抱歉。地面有障碍物。”
顾临渊也迅速转过身，假装研究那个黑漆漆的维护通道，抬手用力蹭了一下刚才被碰到的脸颊，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热。“……没事。这鬼地方黑灯瞎火的。”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比归墟的死寂更让人无所适从。
过了好几秒，沈砚才像是重新启动了系统，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我找到了可能完好的存储单元，需要工具拆卸。”
“……哦，好。”顾临渊应道，依然没回头，“这个通道……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两人默契地选择了暂时分开行动，以平息刚才那意外接触带来的、远超物理层面的震荡。
归墟之地的余烬中，某些一直被理性压抑或插科打诨掩盖的东西，似乎随着那不经意的一吻（哪怕只是擦过），悄然冒出了头。而前方的黑暗，依旧藏着未知的秘密与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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