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标记带来的精神与身体的双重透支，让两人在成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是沉默地靠在操作台边，或坐或站，静静地恢复着力气。客厅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静谧，不再是之前那种紧绷的戒备，而是一种……激战过后、劫后余生的、带着疲惫的安宁。
小辉的残魂在容器中安然沉睡，光芒柔和而稳定，再无一丝杂色。那个如同附骨之疽的暗紫色标记被彻底清除，仿佛连带着也洗去了一部分沉淀的痛苦。通过连接，沈砚和顾临渊能隐约感受到那残魂传递出的、久违的平和，这让他们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下来。
顾临渊依旧觉得脑袋里像有无数小针在扎，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揉着额角，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沈砚。只见沈砚背靠着操作台，微仰着头，闭着眼睛，护目镜被他推到了额头上，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日里总是紧抿的薄唇此刻也微微放松，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
这是顾临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毫无遮挡地看到沈砚的“脸”。褪去了那层精密仪器的冰冷外壳，此刻的沈砚看起来……异常年轻，甚至带着一种易碎感。与他平日里那种无坚不摧的理性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顾临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混合着心疼、好奇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保护欲，悄然滋生。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沈砚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注视，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依旧是沉静的、如同深海般的黑色，但此刻少了些平日的锐利审视，多了几分疲惫后的空蒙。他的目光与顾临渊来不及收回的视线撞个正着。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顾临渊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摸了摸鼻子，试图用惯常的调侃掩饰那一瞬间的心慌：“咳……沈老师，原来你摘了眼镜长这样啊？还挺……人模狗样的。”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探究，看得顾临渊耳根莫名有些发热。过了几秒，沈砚才重新将护目镜戴好，恢复了那副隔绝一切的姿态，只是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一拍。
“你的精神力损耗过度，需要深度冥想恢复。”沈砚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但语气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容器能量储备充足，可以维持小辉当前状态48小时。你可以去休息。”
这是明确的关心，尽管包裹在理性的建议之下。
顾临渊心里那点不自在瞬间被一股暖流冲散。他咧了咧嘴，从地上爬起来：“知道啦，沈老妈子。你也别硬撑了，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了。” 他边说边自然地伸手，想去拍沈砚的肩膀，就像他平时对王大哥那样。
然而，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沈砚肩头的瞬间，沈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虽然没有躲开，但那瞬间通过连接传递过来的、细微的戒备感，让顾临渊的动作顿住了。
他讪讪地收回手，挠了挠头：“那什么……我去弄点吃的，饿死了。” 说完，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溜向了厨房。
沈砚看着他的背影，护目镜后的眼神微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顾临渊紧紧握住、此刻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度的手，又看了看对方略显狼狈逃开的背影，一种极其陌生的、类似于……无措的情绪，悄然掠过心头。他不太理解顾临渊刚才那一瞬间的退缩，也不理解自己那下意识的戒备。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轻微碰撞声，还有顾临渊翻找食材的嘟囔声。这些曾经被沈砚归类为“噪音污染”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莫名地让这间过于冷清的安全屋，有了一丝……烟火气。
沈砚走到沙发边坐下，没有立刻进行数据整理，而是罕见地放任自己沉浸在一种放空的状态里。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净化标记时的画面——顾临渊苍白的脸，坚定的眼神，还有……掌心那灼热而真实的触感。
就在这时，他的终端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不同于普通提示音的尖锐蜂鸣！是最高优先级的加密通讯请求，来源——李主任！
沈砚眼神一凛，瞬间将所有杂念摒除，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他接通通讯。
李主任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似乎是城异办的指挥中心，他的脸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迫。
“沈先生！顾先生在吗？情况紧急！”李主任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平稳，“我们刚刚截获到‘彼岸’内部的加密通讯碎片，他们似乎启动了一项名为‘清扫’的应急计划！目标直指你们所在的安全屋区域！他们很可能已经通过某种我们未知的方式，确认了小辉残魂的存在和大致方位！”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具体内容？”
“通讯内容残缺，但提到了‘能量印记反馈中断’，‘确认样本γ-73活性残留’，以及……‘动用‘清道夫’’！”李主任语气急促，“‘清道夫’是‘彼岸’内部一支高度机密、专门处理‘失控资产’和‘知情威胁’的清除小队，手段狠辣，行事毫无顾忌！我们怀疑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安全屋的防护等级？”沈砚快速问道。
“我们已经启动了外围最高级别的能量屏蔽和物理封锁，但不敢保证能完全挡住‘清道夫’！他们的装备和技术远超常规！”李主任语速飞快，“我建议你们立刻携带关键证据（小辉残魂）和所有研究数据，通过我们安排的秘密通道转移！车辆三分钟后到达你们楼下！”
通讯切断。
厨房里，顾临渊端着一碗刚刚煮好的、卖相普通的方便面走了出来，正好听到了最后几句。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将面碗往桌上一放：“‘清道夫’？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鸟！怎么办？撤？”
沈砚站起身，目光扫过容器中安然沉睡的小辉，又看向操作台上那些记录着“彼岸”罪证的宝贵数据，眼神锐利如刀。
撤，意味着放弃这个经营已久的据点，将自身置于城异办更直接的掌控下，前途未卜。
不撤，他们将直面“彼岸”最专业的清除小队，生死难料。
而这一次，城异办提供的“避难所”，是真正的庇护，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短暂的静谧被彻底打破，更加凶险的波澜，已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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