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区的夜，带着湿漉漉的咸腥气。废弃的滤水厂像一头匍匐在湿地边缘的钢铁巨兽残骸，锈蚀的管道如同扭曲的肋骨刺向灰蒙蒙的夜空，破损的厂房窗户黑洞洞的，窥视着不速之客。
沈砚和顾临渊提前两小时抵达外围，利用废弃的混凝土涵洞和丛生的芦苇作为掩护，对滤水厂进行了初步侦察。顾临渊的灵力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在厂区范围内扫描，而沈砚则使用改装过的热成像和能量波动探测器，构建着厂区的实时动态图。
“能量背景很杂乱，水汽干扰严重。”顾临渊低声道，眉头微蹙，“有几个地方有微弱的生命反应，像是流浪动物。但核心区……有种不自然的‘空’，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清理过。”
沈砚的护目镜上数据流滚动。“未发现大规模能量聚集或电子信号异常。但三点钟方向，那座最高的沉淀塔顶部，有持续的低频环境能量被吸收现象，不符合自然规律。”他标记出位置，“像是一个……能量感应器的被动接收点。”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明了——“灰雀”很可能已经到了，而且布置了监控。
他们没有贸然进入核心区，而是按照约定，在丑时前一刻，悄然抵达了三号滤水厂的核心建筑——一个巨大的、顶部坍塌了一半的圆形沉淀车间。车间内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水腥气，地面布满淤泥和破碎的瓦砾，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早已干涸见底的圆形沉淀池，池底堆积着黑乎乎的淤泥和废弃物。
月光透过坍塌的穹顶缺口，惨淡地照亮了池底中央一小片区域。那里，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
正是之前在那个仓库交过手、全身覆盖着哑光灰色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头盔的“灰雀”。他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只有面罩上两点微弱的电子红光，表明他正处于警戒状态。
沈砚和顾临渊从不同的入口悄无声息地潜入场内，借着残破机械和混凝土柱的掩护，与池底的灰雀形成了对峙。
“东西带来了吗？”灰雀的声音透过面罩处理器传来，带着一种非人的、毫无波动的电子合成感，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情绪。
沈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静地反问：“‘夜莺’是你的人？”
“这不重要。”灰雀的电子音依旧平稳，“重要的是，你们手里有伊莉西亚的遗产，而我们有共同的目标——阻止‘彼岸’的‘通天塔’。”
顾临渊嗤笑一声，从一根粗大的管道后现出身形，拍了拍手上的灰：“空口白牙谁不会说？想合作，先拿出点诚意来。比如，把你那碍事的头盔摘了，让道爷我看看是人是鬼。”
灰雀的头颅微微转向顾临渊的方向，电子红点闪烁了一下。“我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信息。我知道‘钥匙’的真相，也知道‘彼岸’下一步的计划。”
沈砚也缓缓从阴影中走出，与顾临渊呈犄角之势，他手中拿着那个装有“魂络守护符”模板的盒子，但并未打开。“证明你的价值。”
灰雀似乎对沈砚手中的盒子投去了“注视”，尽管隔着面罩。“样本γ-73吟唱的童谣，‘月尖尖’并非指月相，而是指‘彼岸’总部大厦顶端的能量聚焦器，在特定时刻会形成类似新月尖角的能量涡流，那是‘通天塔’启动的倒计时信号之一。‘桥晃晃，水深深’指的是‘彼岸’用于转移和提纯‘灵韵’的地下暗河网络枢纽，位于城市旧排水系统深处，也就是你们之前发现目标b的区域下方。”
他提供的信息，与沈砚和顾临渊之前的发现高度吻合，甚至补充了关键细节！
“至于‘钥匙’……”灰雀的电子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并非特指某个个体，而是一种‘频率状态’。任何能够稳定承载并释放出与‘虚空启示’同频共振能量的存在，都可以是‘钥匙’。Lambda系列是人为制造这种‘状态’的失败尝试，而某些古老的灵魂印记……则是天然的候选。”
他的目光（如果那电子红点可以称之为目光）再次扫过被顾临渊放在一旁、依旧昏迷的样本。
顾临渊眼神一厉：“你们也在打‘钥匙’的主意？”
“不。”灰雀否认得很快，“我们需要的是‘钥匙’不被‘彼岸’掌控。我们的目标，是摧毁‘通天塔’的启动核心，而这就需要利用‘钥匙’的特性，找到并接近它。”
沈砚沉默地听着，大脑飞速分析着对方话语中的逻辑和潜在漏洞。“你的组织是什么？伊莉西亚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自称‘守夜人’。”灰雀这次给出了名字，“伊莉西亚……是我们的先驱和背叛者。她带走了最关键的研究成果，却也让我们意识到了Lambda计划的致命缺陷和‘彼岸’的真正恐怖。我们一直在暗中活动，监视‘彼岸’，并寻找彻底解决危机的方法。”
他向前走了一步，摊开双手，示意没有武器。“合作，对我们双方都有利。我们有‘彼岸’内部的结构情报和‘通天塔’的部分设计图。你们有伊莉西亚的遗产，有……独特的‘灵障共振’能力，还有一把现成的‘钥匙’。”
条件听起来很诱人。但沈砚和顾临渊都不是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我们如何相信你？”沈砚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灰雀似乎早有准备。他抬手在手腕上的一个装置操作了一下。片刻后，沈砚的独立加密频道收到了一份小数据包。
沈砚快速浏览，瞳孔微缩。数据包里是几张模糊但足以辨认的图片——是城异办内部几个中低层官员的档案，旁边标注着他们已被“彼岸”烙印渗透或控制的评估，以及李慎之主任近期几次行踪可疑的行程记录，其中一次，恰好与“彼岸”某个外围据点被清理的时间点重合！
这些内部情报，绝非外部势力能够轻易获取！
“这是我们的诚意。”灰雀的电子音说道，“李慎之不可信，城异办内部已被严重渗透。你们之前的遭遇，并非偶然。”
顾临渊看向沈砚，用眼神询问。沈砚微微点头，确认了数据的真实性至少表面上看不出破绽。
气氛似乎有所缓和。
然而，就在沈砚准备进一步询问关于“守夜人”和具体合作细节时，异变突生！
“嘀——嘀——嘀——”
一阵急促、尖锐的警报声突然从灰雀身上响起！他猛地低头看向手腕装置，电子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不好！信号被反向追踪了！是‘彼岸’的‘清道夫’主力！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沈砚和顾临渊也同时感知到了——远处，多个强大的、带着冰冷杀意的能量源，正以极快的速度从不同方向朝着滤水厂包抄而来！数量远超他们之前遭遇的任何一次！
“妈的！中计了！”顾临渊瞬间灵力全开，眼神凶狠地瞪向灰雀，“是你把他们引来的？！”
灰雀迅速操作着手腕装置，试图切断什么，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不可能！我的反追踪系统是最高级别！除非……除非‘守夜人’内部也有……”
他的话没能说完。
嗖——嗖——嗖——
数道刺眼的能量光束，如同精准的狙击，瞬间穿透了破损的厂房屋顶和墙壁，封锁了所有主要出口！沉重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充能的低沉嗡鸣，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来不及争论了！”沈砚厉声道，一把将守护符盒子塞进贴身口袋，同时拔出了那把闪烁着蓝色电弧的短棍，“准备突围！”
顾临渊也毫不犹豫，一把扛起样本，指尖已夹住数张闪烁着雷光的符箓，与沈砚背靠背站立，目光扫视着迅速合围的敌人身影。
灰雀站在原地，电子红眼剧烈闪烁着，似乎在快速计算着局势。最终，他似乎做出了决定，手腕一翻，一枚小小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金属片射向沈砚。
“拿着这个！关键时刻捏碎，或许能帮你们逃脱一次！分开走，制造混乱！”
他低吼一声，身形猛地向侧面一个坍塌的通道口冲去，同时掷出几颗烟雾弹，浓密的灰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整个滤水厂，彻底陷入了“彼岸”精锐“清道夫”的包围圈。陷阱已然触发，而合作才刚刚开始的苗头，瞬间被死亡的危机所笼罩。
战斗，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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