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的试探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虽散,却彻底打破了星火阁外围的平静。接下来的数日,陈铭领导的“龙睛”小组明显感受到,来自外部的、各种形式的窥探陡然增多。有些是明目张胆的神识扫视,有些是借故靠近的弟子徘徊,更有甚者,试图以重利诱惑星火阁内负责杂役的外围弟子,打探内部消息。
“风雨欲来啊!”陈铭看着汇总来的情报,眉头紧锁,“对方似乎失去了耐心,手段也开始变得粗糙而急切。”
压力的源头,逐渐指向了一个人——青松真人。
这位资深的元婴客卿,明面上不再亲自出面,但其门下弟子、交好的执事,却开始在各种场合或明或暗地施压。炼器堂内,以齐昊师门为首的一派,公开质疑星火阁“敝帚自珍”,拥有利及宗门的秘术却不肯贡献,有违学院“兼容并包、求索真知”的宗旨。丹鼎阁、灵植苑中,也开始出现类似的声音,认为“清心护符”若能推广,对低阶弟子和灵植培育大有裨益,星火阁不应垄断。
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绳索,开始缠绕星火阁。
这一日,傅长安受邀参加一场由学院组织的、关于“应对灵能惰化”的高阶修士研讨会。这本是交流学术的场合,但会议伊始,气氛便有些微妙。
主持会议的,正是青松真人。他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和煦从容的模样,但在论及“新技术应用与宗门利益平衡”时,话锋却隐隐指向了星火阁。
“……近来,学院内确有同仁,于对抗灵能惰性一道,取得了不俗进展。”青松真人拂尘轻摆,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傅长安所在的位置,“此乃学院之幸,亦是天下修士之福。然,吾辈修道,当怀济世之心。若因一己之私,将利及天下之术深藏于室,恐非正道所为,亦有负学院栽培之恩。”
他话语刚落,立时便有几位与其交好的长老、客卿出言附和。
“青松道友所言极是!既能裨益宗门,何不公之于众,集思广益,共克时艰?”
“不错,独木难支,众擎易举。若是担心技术不成熟,正可交由学院共同完善嘛!”
“听闻那‘清心护符’于低阶弟子修行颇有助益,若能普及,我学院弟子整体实力,必能更上一层楼!”
一时间,会场内目光齐聚于傅长安身上,或审视,或期待,或隐含逼迫。
傅长安端坐不动,面色平静。他早已料到会有此一出。待众人声音稍歇,他才缓缓起身,向四周微微一礼,朗声道:
“青松前辈与诸位同道关爱之心,晚辈感同身受。星火阁确在隐匿、防护阵法上略有心得,亦尝试炼制了些许辅助研究的小物件。然,前辈适才所言‘利及天下之术’,实乃过誉,晚辈愧不敢当。”
他语气诚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前所研,尽皆粗陋,成功率十不存一,核心原理涉及晚辈自身道途之秘,尚在摸索验证阶段,远未至可推广普及之境地。强行公布,非但无益,恐会误导同道,徒耗资源,此非晚辈所愿,亦非对学院负责之举。”
他看向青松真人,目光清澈而坦然:“晚辈始终坚信,真正的济世之术,必源于扎实的研究与反复的验证。待技术成熟,原理明晰,无需诸位前辈催促,晚辈自当倾囊相授,绝不藏私。然在此之先,还请允许星火阁,拥有一方能够安心探索、不受过多干扰的净土。”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点明了技术的“不成熟”和“个人道途关联”,强调了研究的严谨性,又表达了未来愿意分享的态度,将“藏私”的指责巧妙化解。
会场内一时寂静。许多中立派修士微微颔首,觉得傅长安所言合情合理。研究本非一蹴而就,强求确实不妥。
青松真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霾,脸上笑容却不变:“傅小友心系学院,严谨求实,老夫深感欣慰。既然如此,学院更应鼎力支持。不如这样,由学院派出几位精通阵法和炼器的长老,入驻星火阁,协助小友共同研究,既可加快进度,亦可确保技术不外流,更能让小友专心于核心原理探索,岂不两全其美?”
此言一出,傅长安心中冷笑。这哪里是协助,分明是想借“合作”之名,行“监视”与“渗透”之实,甚至直接夺取核心技术!
他正要严词拒绝,一个平和却带着无形威严的声音,自会场外传来:
“青松师弟,此事,不妥!”
声音响起的同时,道玄真人的身影已悄然出现在会场主位之旁。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青松真人:“傅小友之道,独特而精深,强加干涉,反而不美。学院立院之本,在于包容与信任。既然傅小友已有承诺,我等便应给予其足够的信任与时间,派遣人手入驻之事,休要再提!”
道玄真人亲自现身,一锤定音!
青松真人脸色微微一僵,随即恢复自然,躬身道:“道玄师兄教训的是,是师弟考虑不周了。”
但他低垂的眼眸中,那抹不甘与冷意,却愈发浓重。
研讨会不欢而散。道玄真人的表态,暂时压制了明面上的逼迫,但所有人都知道,青松真人及其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就此罢休。
傅长安离开会场,感受着身后那一道道含义各异的目光,心中澄澈如镜。也并未因道玄真人的解围而轻松。他独自登上学院后山一座孤峰,俯瞰着下方灵气氤氲、看似生机勃勃,实则在他感知中如同风中残烛的万法学院,乃至更远处的万里山河。
自从金丹稳固,对纪元碎片的融合更深一层后,他时常能听到一种声音——并非具体的话语,而是一种弥漫在天地法则之间的、低沉而悲怆的哀鸣。那是世界本源在“寂灭之息”侵蚀下发出的呻吟,是纪元走向终末的挽歌。
他之前那过分的“顺利”,此刻感受愈发清晰,那并非无缘无故的运气,倒像是……这垂死的纪元,在绝望中将自己最后的气运与期盼,都孤注一掷地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所获得的每一分机缘,修为的每一次精进,背后似乎都回荡着这个世界无声的呐喊与托付。
“寂灭之息……”傅长安喃喃自语,他想起了在星辰泉眼深处感受到的那丝万物归墟的意境,想起了探微镜下那锁死灵机的异常波动。这一切,是否都与那导致纪元沉沦的“寂灭之息”有关?
“本以为只是修行路顺,未曾想,脚下踏着的,竟是整个纪元最后的脊梁。” 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与决然交织的弧度,“这滔天的运,背后竟是滔天的债!这纪元的哀歌,要我傅长安来谱写出新的序章么?”
压力如山,却也将他的道心砥砺得愈发璀璨。
他不再去想青松真人之流的觊觎与争斗,那些不过是纪元黄昏下的蝇营狗苟。他的目光,穿透了云层,仿佛看到了那笼罩在诸天之上的、名为“寂灭”的阴影。
“重订纲常,再辟生路……” 他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混沌星元与纪元碎片交融的力量,“我的工程师之道,便是要为这哀歌遍野的纪元,锻造出新的支点!无论前方是仙是魔,是枷锁还是宿命,皆以我手中之‘理’,心中之‘纲’,一一破之!”
孤峰之上,青年身影挺拔如松,与脚下哀鸣的天地形成一幅悲壮而充满希望的画卷。属于《纪元灵纲》的故事,正缓缓拉开它最为波澜壮阔的帷幕。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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