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期，转瞬即至。
这一日的清静崖，气氛比首次小测时更为凝重。第二次小测，涉及实战法术与辅助法诀，其重要性远非单纯的理论修为考核可比。
云台之上，守拙执事负手而立，面色冷峻如常。台下弟子队列整齐，人人屏息，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紧张。蓝桥易立于队列中，心境却比旁人平和许多，半月苦修，他已尽己所能，此刻唯求无愧于心。
考核依旧由守拙执事亲自主持，分为三场，依次进行。
第一场：砺心径，稳道心。
弟子需在光滑陡峭的石阶上运行《引气诀》至少一个时辰，期间需保持功法运转不停，身形不大幅晃动。
有了上次的经验，加之半月刻意练习，大部分弟子虽仍显艰难，却也能勉强支撑下来。呼啸山风与深渊云海带来的干扰依旧，但众人心神明显沉稳了许多，懂得如何与之共处而非对抗。
蓝桥易轻车熟路，很快便进入状态，心神与功法运转皆稳如磐石，甚至能分出一丝心神体会风中灵气的变化。王昊亦表现不俗，虽眉头紧锁，显是全力维持，却也稳稳当当。赵大牛姿势依旧笨拙，却凭借一股蛮牛般的韧劲和逐渐扎实的根基，竟也咬牙坚持到了最后，下来时浑身如同水洗，却咧着嘴傻笑。
第二场：水云刃，显操控。
弟子需依次上前，演示“水云刃”。标准并非威力多大，而是凝聚稳定、形态标准、并能初步离体操控，完成诸如直线射击三丈外标靶、或绕体盘旋一周等基础动作。
这一场，差距便明显拉开。
多数弟子凝聚的水刃或模糊不清，或闪烁不定，离体不过数尺便溃散。操控更是艰难，能勉强击中固定标靶者已算不错，遑论精细操控。
轮到王昊，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迅速凝聚出一道近两尺长、蓝光湛湛的水刃，刃锋锐利，破空声明显比他人凌厉。他低喝一声，水刃疾射而出，精准地命中五丈外的木靶，发出一声闷响，竟深入寸许！引得一阵惊呼。
然而，守拙执事却微微蹙眉，冷声道：“威力有余，控制不足，云意全无，失之刚猛，近乎水箭术而非水云刃。下等。”
王昊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变得难看无比，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只得悻悻退下。
接着是蓝桥易。他上前一步，神色平静。指尖水流汇聚，不如王昊迅疾，却如行云流水，自然而成。一道尺许长短、薄如蝉翼的淡蓝色弯刃悄然浮现，刃身周围水汽氤氲，如笼轻云，形态完美。
他心念微动，水云刃无声滑出，并非直线疾射，而是划出一道飘逸的弧线，轻灵地绕过前方一道虚拟障碍，随即骤然加速，精准地点在三丈外标靶的红心之上，留下一个细微的湿痕，随即刃身散开，化作一缕清凉水汽消散，竟未发出多大响声。
“凝聚稳定，形态标准，操控精细，云水变幻之意初显。上等。”守拙执事淡淡评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
高下立判。王昊死死攥紧了拳头。
赵大牛的表现则令人啼笑皆非。他憋红了脸，弄出一个硕大无比、不断晃荡的水团，猛地“推”向标靶，如同投石机发射，水团飞行轨迹歪歪扭扭，最后“啪”地一声砸在标靶边缘，水花四溅，淋了旁边弟子一身。但他竟也歪打正着地“击中”了标靶。
守拙执事面无表情：“取巧过关。控制力，下下。”
赵大牛却毫不在意，只要能砸中他就高兴。
第三场：青木长生，验仁心。
考核地点移至灵田旁。每名弟子需随机抽取一株受到不同程度损伤的灵植，以《青木长生诀》进行救治，以一炷香为限，根据灵植恢复程度评定。
这才是真正的难点。灵植损伤情况各异，需准确判断其“病根”，并以恰到好处的木灵生机进行滋养引导，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无效。
不少弟子面对蔫黄的叶片、枯焦的根茎，无从下手，胡乱灌注灵力，反而加速其枯萎，被守拙执事直接判为不合格。
王昊抽到的是一株根系被碎石压伤、生机萎靡的“月光草”。他掌心凝聚起耀眼的翠绿灵光，如同小太阳般，迅速笼罩草株。在他的强力灌注下，月光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精神起来，叶片舒展，甚至隐隐发出微光，看起来恢复得极好。
然而守拙执事却摇头：“灵力霸道，强行催谷，伤其根本，三日之内必萎。中下。”
王昊脸色瞬间惨白。
蓝桥易抽到的是一株被虫蛀空了部分茎干、奄奄一息的“止血藤”。他并未立刻施法，而是先仔细观察伤口，甚至以神念细微探查其内部生机流转情况。
然后，他才缓缓运转《青木长生诀》，掌心泛起的并非耀眼绿芒，而是一团柔和如雾、充满温润生机的青色光晕。光晕并非粗暴覆盖，而是如细雨般丝丝渗入止血藤的伤口及健康部位，重点滋养其未被蛀空的生命脉络，激发其自身的愈合力。
过程缓慢，那止血藤并未立刻变得光鲜亮丽，但其萎靡之势却悄然止住，伤口处开始有细微的肉芽组织缓慢生长，透出一股顽强的生机。
一炷香烧完，止血藤虽未痊愈，却已脱离死境，自主恢复的迹象明显。
“诊断精准，施法温和，重在引导激发其自愈之力，而非强行替代。根基未损，恢复可期。上等。”守拙执事缓缓点头，这次眼中的赞许明显了许多。
赵大牛抽到的是一株只是略微缺水的普通药草，他憨憨地、小心翼翼地渡过去一丝微弱的木灵之气，如同浇了一瓢水，那药草很快便精神起来。虽无甚技术含量，却也算成功治愈，得了个“中等”。
三场考核完毕，守拙执事立于云台前，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弟子。
“此次小测，非为争强斗胜。”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字字敲打在众人心上，“砺心径，考的是尔等于逆境中守持道心之稳；水云刃，考的是尔等对灵力神念操控之精；青木长生诀，考的更是尔等对生机感悟之微、以及一份仁厚之心。”
“修行之路，非止杀伐争斗。能稳、能精、能微、能仁，方是大道之基。望尔等深思今日之得失，莫要只盯着等第高低，而忘了修行之本。”
说罢，宣布结果。蓝桥易三场皆获上等，综合评定自然最优。王昊虽第一场表现不俗，但因后两场失之分寸，综合只得中等。赵大牛则凭借其韧性与另类的“达标”方式，堪堪挤入中等之列。
夕阳西下，云台渐空。
有人欢喜，有人失落，有人沉思。
蓝桥易看着掌心，回味着施展青木长生诀时那种与生灵共鸣的微妙感觉，又想起守拙执事那番话，心中对“道”的理解，似乎又清晰了一分。
力量需有，然如何掌控力量，为何运用力量，或许更为重要。
这个宗门，正在以一种独特的方式，为他诠释着这一切。
云海尽头，似有仙鹤长鸣，清越悠扬。
（第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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