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法堂闻道与灵石资粮的下发,如同为新弟子们的修行之路注入了新的活力。清静崖上的修炼氛围愈发浓厚,弟子们或是于砺心径上磨砺心志,或是于僻静处演练法术,掌心灵光与刃影水汽时隐时现。
晨课的内容也随着弟子们根基渐厚而升级。明心师兄开始要求众人尝试将晨课所悟,融入自身功法或法术之中。例如,观鹤舞之后,需思考其平衡韵律能否用于稳定灵力运行;体会光热变化后,需尝试引导一丝太阳精气淬炼灵力。虽大多徒劳无功,却极大地开拓了思路,激发了无数奇思妙想。
上午的清漪师姐法课,则逐渐减少基础讲解,更多是解答疑问,并开始引入更深奥的 concepts,如不同属性灵气相生相克之理,简易阵法的基础构造与破解,甚至粗浅的符箓绘制原理。
“大道三千,皆可证道。术法、丹道、符阵、器炼、御兽、卜算……皆是对天地规则的不同运用。”清漪师姐如是说,“尔等现阶段虽以修炼为主,亦需对诸艺有所了解,一则开阔眼界,二则或可于其中寻得与自身最为契合之辅道。”
为此,道宗特意安排了“百艺初览”课程。每隔几日,便会有不同领域的外门师兄师姐乃至师叔前来讲法堂,进行为期半日的粗浅介绍与演示。
这一日,前来授课的是一位身形高瘦、神情专注的师兄,道号玄枢,主讲炼器基础。
他并未带来什么神兵利刃,只是在殿中升起一座小小的炼炉,以自身真火熔炼一块凡铁,其间不断打入各种基础凝形、加固、导灵的器诀,口中讲解着材料特性、火候掌控、器诀运用之要。
众弟子只见那顽铁在玄枢师兄手中如同活物般扭曲、变形、剔除杂质,最终化作一柄寒光闪闪、隐有气流环绕的短匕,虽仍是凡铁范畴,却已远超世俗百炼精钢,不由看得目眩神迷,对炼器之道心生向往。
又一日,一位气质温婉、药香萦身的师姐茯苓,带来各种灵草药材,讲解药性辨识、君臣佐使、以及最基础的丹炉控火与凝丹手法。她当场开炉,炼制了一炉最基础的“回气散”,丹成之时满室清香,令人精神一振。
还有符师师兄演示以灵砂朱笔绘制“清风符”、“辟尘符”,笔走龙蛇,灵光流转;阵法师师姐布下简易的“迷踪阵”,令人踏入其中便晕头转向;甚至还有一位御兽园的师兄,带来几只温顺的灵兔幼崽,讲解与灵兽沟通缔结契约的粗浅法门……
每一次“百艺初览”,都如同在众弟子面前打开一扇新的窗户,展现出一个精彩纷呈的辅助世界。许多弟子在这些课程中找到了极大的兴趣,课后纷纷扎进藏经阁相应区域,或是向授课的师兄师姐请教。
蓝桥易对每一项都听得极为认真,他发觉这些“百艺”看似分支,其底层逻辑却都与天地灵气、五行生克、神念操控息息相关,与清漪师姐所授的大道彼此印证,让他对“道”的理解更为全面和深刻。
他尤其对符箓与阵法表现出浓厚的兴趣。那以特定纹路引动天地之力的方式,与他所悟的“石籁”韵律、云水变幻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尝试着绘制最简单的“清洁符”,虽失败多次,却乐此不疲。
王昊则对炼器情有独钟,课后常去请教玄枢师兄,似乎其家传功法中亦有炼器传承,两者结合,进境颇快。赵大牛则出乎意料地对御兽园表现出极大热情,一有空便跑去帮忙照料灵兽,与那些灵兽相处得极为融洽,那株被他用《青木长生诀》救活的药草,也被他移栽到了御兽园旁,长势喜人。
这一日午后,蓝桥易完成日常修炼,想起藏经阁一层尚有几处关于基础阵纹的角落未曾细读,便信步前往。
途径一片僻静的云海观景台时,忽见一道七彩长虹横跨云海,一端恰好落于观景台附近,虹光流转,美不胜收。虹光之中,隐约有一位身着灰色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蹲在虹桥与云海相接之处,似乎在观察着什么,口中还念念有词。
蓝桥易心中好奇,放缓脚步,恭敬立于一旁,不敢打扰。
那老者却似有所觉,头也不回地招招手:“小子,过来过来。”
蓝桥易上前,恭敬行礼:“弟子蓝桥易,见过师叔祖。”观其气度风范,显然辈分极高。
“唔,”老者随意应了一声,依旧专注地看着虹桥下的云海,“你看此处,云气受虹光折射,灵气流转轨迹与平日有何不同?”
蓝桥易闻言,凝神望去。只见七彩虹光之下,那一片云海仿佛被注入了奇异的活力,云气翻滚间,灵气流动的轨迹果然与寻常不同,变得更加活跃、无序,却又隐隐暗含着某种极难捕捉的规律,与虹光的色彩变幻似乎有着微妙联系。
他仔细体悟片刻,尝试着描述:“回师叔祖,此处灵气似乎……更活泼,更混乱,但乱中似又有序,其序随虹光流转而变,难以捉摸。”
“哦?”老者这才回过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红润如婴孩的脸庞,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充满了探究与好奇的光芒,“有点意思。那你再感受一下,这混乱之中的‘序’,偏向何种属性?对何种功法有益?对何种功法有碍?”
蓝桥易被问得一愣,这问题已极为深入,远超他目前所学。他只能尽力沉下心神,放开感知,细细体会那虹光云气交汇处的复杂灵气场。
他回想起“辨气”功课,回想起清漪师姐所讲的灵气属性,回想起各种辅艺中涉及的五行生克……
良久,他不太确定地开口:“弟子觉得……此地金水之气尤盛,且因虹光之故,带着一股……灼烈的幻变之力?修炼水、金系功法者于此或有所得,但木、土系功法者恐受其扰,心神不坚者易生幻觉……”
老者听着,眼中光芒越来越盛,抚掌笑道:“妙!妙!虽不全中,亦不远矣!想不到区区一个炼气小娃,竟有这般灵觉!比某些榆木疙瘩强多了!”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眯眯地看着蓝桥易:“小子,叫什么名字?师从哪个啊?”
“弟子蓝桥易,尚未正式拜师,现于外门清静崖修行。”
“清静崖?守拙那小石头手底下?”老者撇撇嘴,“跟他学有什么意思,整天板着脸,就知道规矩规矩。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老头子我学点好玩的?”
蓝桥易心中一动,恭敬道:“敢问师叔祖尊号?所授为何?”
“老头子道号闲云,就是个闲散人。”老者嘿嘿一笑,“教的嘛,也没什么正经玩意,无非是看看天,摸摸地,研究研究这天地万物运转的稀奇古怪之处罢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蓝桥易心中剧震。闲云师叔祖!他曾在那本《初悟气感小记》和《南华散人游历笔记》上多次看到过这个名号的批注,言语精妙,直指大道,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位看似不修边幅的老者!
“弟子……”蓝桥易正要回答,远处却传来守拙执事冷硬的声音:“闲云师叔!掌门有令,请您即刻前往凌霄殿议事,不得延误!”
闲云老者顿时垮下脸,嘟囔道:“又是这些琐事,烦死个人……”他转头对蓝桥易飞快地塞过一枚不起眼的灰色玉符,“小子,这个拿着,有空捏碎了来找老头子玩!守拙小子要是问起,就说我强迫你收的!”
话音未落,他人已化作一道流光,瞬息消失在虹桥尽头,速度之快,骇人听闻。
守拙执事的身影出现在观景台,面色冷峻地看了一眼闲云老者消失的方向,又看向蓝桥易手中的玉符,眉头微皱,却最终没说什么,只是冷冷道:“时辰不早,速回清静崖修炼。”说罢,也转身离去。
蓝桥易握着那枚尚带余温的灰色玉符,心中波澜起伏。今日这番际遇,实在出乎意料。
虹桥、怪师叔祖、神秘的邀请……
他抬头望去,天际虹光已渐渐淡去,云海恢复平常。
但他知道,有些缘法,或许已经悄然种下。
这个宗门,果然处处是机缘。
(第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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