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静静流淌。玄玑在听涛小筑深居简出,每日不是打坐练气,体悟《道德经》中“淡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的意境,便是钻研《星衍阵诀》,以神念勾勒星辰轨迹,推演阵法变化。他不再刻意追求修为的突飞猛进,反而将更多精力用在“衍化”之能的锤炼和对自身力量的精细掌控上。
那缕自衍的“伪·玉髓芝药气”已被他运用得愈发纯熟,虽不能完全替代真正的灵药,但在调和自身因快速提升而略有不稳的灵力,以及平复秘境中残留的一丝五行冲突戾气上,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妙用。他的根基愈发浑厚,气息愈发内敛深沉,仿佛一座沉寂的火山,蕴含着磅礴的力量。
这一日,道宗内部举行了一场小范围的“小比”,旨在切磋技艺,激励弟子。范围限定在筑基期的内门与真传弟子之间。玄玑本不欲参与,但清漪师姐传讯,言明此次小比由几位闭关许久的长老出关主持,意在考察弟子心性,对他稳固地位、消除某些潜在的非议亦有好处。
玄玑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师姐的深意。他虽立下大功,晋升真传,但毕竟资历尚浅,且秘境之事知之者甚少,难免有弟子心中不服。此番露面,既是展示,亦是观察。
小比设在主峰下的演武场。场中符文闪耀,划分出数个独立区域。到场弟子众多,气息强弱不一,目光各异。玄玑的到来,引来了不少注视。他身着真传服饰,腰悬玄玑玉牌,神色平静,步履从容,对周遭或好奇、或探究、甚至隐含嫉妒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到真传弟子所在的区域静立等待。
他的对手是一名筑基后期的内门精英弟子,名为赵峰,以一手凌厉的“裂风剑诀”在内门颇有名气。赵峰看向玄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战意。
比试开始,赵峰毫不客气,剑诀一引,周身气流呼啸,化作数十道无形风刃,如同疾风骤雨般向玄玑席卷而来!攻势凌厉,显然是全力出手,欲试探这位新晋真传的深浅。
面对如此攻势,玄玑并未施展星遁术闪避,也未动用强大的星辰剑气。他只是微微抬手,体内混沌灵力自然流转,在身前布下了一层薄薄的、仿佛水波般荡漾的灵力护罩。这护罩看似柔弱,却蕴含着混沌道基那包容、转化的特性,以及他近日体悟的“柔弱胜刚强”之意。
嗤嗤嗤——!
凌厉的风刃撞在如水波般的护罩上,竟如同泥牛入海,未能激起太大波澜,其蕴含的锋锐气劲被混沌灵力悄然分化、吸收、转化,反而补充了玄玑自身的些许消耗。
赵峰脸色微变,攻势更急,剑光如匹练,身法如鬼魅,试图找到护罩的破绽。然而玄玑始终站在原地,双手偶尔轻拂,那层水波护罩便随之流转,将一切攻击化解于无形。他并未反击,只是防御,动作舒缓自然,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不是在比斗,而是在演练某种柔和的舞蹈。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玄玑心中古井无波。他并非没有能力迅速击败对手,但他更愿意借此机会,实践自己新悟的“守柔”、“不争”之道。他发现,以这种柔和的方式应对,不仅消耗更小,而且对自身灵力的掌控要求更高,反过来又锤炼了他的控制力。
场外,一些原本对玄玑心存轻视的弟子,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他们看得出,赵峰的攻势已然不弱,却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接下,这份举重若轻的修为,绝非寻常筑基圆满所能拥有。
高台之上,几位主持长老也微微颔首。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轻声道:“此子心境沉稳,灵力掌控入微,已得几分‘和其光,同其尘’之妙,不简单。”
另一位面容冷峻的长老(正是执法长老玄磬)目光锐利,低语道:“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久攻不下,赵峰心中焦躁,剑法渐露破绽。玄玑看准时机,并未施展杀招,只是指尖轻弹,一缕柔和却坚韧的灵力如同春风拂柳,精准地点在赵峰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手腕处。
叮当!
赵峰只觉手腕一麻,长剑险些脱手,攻势瞬间瓦解。他踉跄后退数步,看着神色依旧平静的玄玑,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最终抱拳道:“玄玑师兄道法精深,师弟佩服。”他心知对方已是手下留情。
玄玑还礼:“赵师弟承让。”
这场比试,玄玑胜得波澜不惊,甚至有些“平淡”,却充分展现了他深不见底的底蕴和与众不同的道境。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演武场,心神略有放松的刹那,异变再生!
一缕极其细微、几乎与周围灵气融为一体的阴寒气息,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袭向他的后心!这并非物理攻击,而是一种歹毒的神魂诅咒,旨在无声无息地侵蚀他的神魂根基,外表看不出任何伤痕,却可能让他在后续修炼中走火入魔,或者结丹时功亏一篑!
出手时机刁钻,手段阴狠,显然又是针对他的暗算!
玄玑在隐星符示警的瞬间已然察觉,心中凛然。他正要运转星辰之力护住神魂,却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了方才比试中所悟。
“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
他并未选择以力硬抗,也未立刻暴露自己已察觉。而是意念微动,将自身神魂气息瞬间收敛到极致,模拟出与周围环境灵气几乎完全一致的波动,同时混沌道基微微旋转,散发出一股包容、混沌的气息,仿佛自身也化作了那无处不在的“尘”与“光”的一部分。
那缕阴寒的诅咒气息袭来,在接触到玄玑那“同于尘”的神魂波动时,竟如同失去了目标,微微一滞,其蕴含的恶意似乎也被那混沌气息稍稍混淆、稀释。虽然未能完全化解,但其侵入的速度和强度明显减弱了大半!
就在这迟滞的瞬间,一股温和却浩瀚的力量悄然降临,如同春风化雨,无声无息地将那缕残余的诅咒气息包裹、净化。是清漪师姐出手了!她一直隐在暗处关注。
清漪师姐的身影出现在玄玑身边,目光冰冷地扫过演武场某个角落,那里一名普通内门弟子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微微颤抖。
“带走。”清漪师姐对不知何时出现的执法殿弟子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第二次暗杀,以这样一种更加隐蔽、更加恶毒的方式出现,又被玄玑以新悟的“和光同尘”之法巧妙削弱,最终由宗门力量化解。
玄玑站在原地,心中并无多少后怕,反而对“和光同尘”有了更深的理解。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不仅是处世之道,亦是护身之法。不与锋芒硬碰,融入环境,消解敌意,方能于纷扰中寻得一线生机。
他抬头,看向高台上面色凝重的玄磬长老,以及身边目光关切的清漪师姐,心中明了,宗门内部的清洗与调查,恐怕要更加深入了。而他的结丹之路,也注定不会平静。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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