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
赵姬的惊呼在狂暴的血池漩涡轰鸣声中显得异常尖锐,如同金箔被强行撕裂。她霍然转头,美眸死死盯住阴影中那道模糊的轮廓,慵懒、算计、胜券在握的从容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被毒蛇舔舐后颈般的冰冷忌惮。那只即将握紧、彻底碾碎囚笼的玉手,硬生生僵在半空,指尖掐着的印诀微微颤抖。
那道阴影构成的轮廓极其模糊,仿佛只是光线扭曲形成的错觉,又像是浓墨滴入血水晕开的短暂痕迹。唯有两点幽光,在阴影深处亮起,并非锐利,却比万载玄冰更寒彻骨髓,比九幽深渊更不可测。那两点幽光落在赵姬身上,让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瞬间冻结、洞穿。
“时辰…未至…” 那金石摩擦般冰冷滞涩的声音,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和血池的咆哮,再次直接在赵姬的识海深处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和不容置疑的意味。“地火…人魄…双钥…归一…方为…长生之机…你…太急了…”
这声音如同冰冷的凿子,狠狠敲在赵姬的心神之上!她精心布局,不惜以骊山为炉,以万灵血池为鼎,更暗中掳来身负玄鸟血脉的秦宫遗珠作为核心祭品,眼看人魄之钥即将大成,竟被这老鬼斥为“太急”?还说什么“双钥归一”?地火之钥…难道…
电光石火间,赵姬的目光猛地扫向正在血池漩涡边缘苦苦挣扎的阮桀!是了!这小子身负戮神傩力,引动骊山地火熔炼伪丹,更得了那地火精粹的气息…那便是…地火之钥的雏形?!
一丝被愚弄的狂怒和更深的贪婪瞬间取代了惊骇!这老狐狸!他早就知道!他故意让自己来主持这骊山血祭,吸引所有火力,而他则躲在暗处,等着收割最终的果实!包括这个身怀地火之钥雏形的小子!
“吕不韦!” 赵姬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绝美的脸庞扭曲出刻骨的怨毒,“你算计我?!” 她周身气势轰然爆发,杏黄宫装鼓荡如云,一股阴寒邪异却磅礴无匹的力量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汐,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冲击着血池漩涡,竟让那狂暴的吸力都出现了片刻的迟滞!
“算计?” 阴影中的轮廓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那金石摩擦般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嘲弄,“合作…共赢…你取…长生之钥…老夫…只需…那双钥归一…之机…参悟…长生之秘…何来…算计?”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却如同冰冷的锁链,将赵姬的狂怒死死锁住。共赢?这老鬼要的是参悟双钥归一之机的奥秘!那才是他真正的目标!而自己,却要冒着身死道消、与天下为敌的风险,替他炼成这长生之钥?!
就在两大幕后巨擘于阴影和意念中激烈交锋、恐怖的气机在血池上空无声碰撞撕扯的刹那——
下方,那被血池漩涡恐怖吸力死死拉扯、正缓缓沉向无底深渊的星光囚笼碎片中!
“呃…!” 阮桀发出一声闷哼,意识在灵魂被亿万毒针攒刺的剧痛中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赵姬那“炼”字诀引动的无形魂刺,带着万灵血池积攒千年的怨毒、阴煞、污秽之力,无视了肉身的防御,狠狠扎入他的识海!无数混乱的、充满极致痛苦的嘶嚎、诅咒、绝望的念头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他仅存的理智!
伪丹的力量在体内疯狂奔涌,本能的毁灭欲望被这污秽魂刺刺激得如同沸油泼入烈火!右臂的暗红丹纹如同烧红的烙铁,光芒吞吐不定,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突,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爆开!一股想要撕碎一切、毁灭一切的狂暴冲动几乎要淹没他的意识!
“阮桀…!” 玉树微弱却带着焦急的呼唤,如同穿过惊涛骇浪的微弱星光,刺入他混乱的识海。
阮桀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他布满血丝、几乎被狂暴戾气占据的瞳孔,艰难地聚焦在身前。
玉树枯槁的银发上燃烧的魂焰,在血池魔威和污秽魂刺的双重压制下,已经黯淡到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几乎透明的银色光晕,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她那燃烧着微弱银焰的脸庞,正吃力地转向他,墨玉般的瞳孔深处,那片混乱的星海在魂焰的余晖下暂时退却,清晰地映照出阮桀此刻濒临失控的暴戾模样,以及…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如同碎裂琉璃般的深深担忧和恐惧。
不是恐惧死亡,而是恐惧阮桀被那戮神傩力和血池污秽彻底吞噬,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这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阮桀被暴戾和痛苦充斥的心脏!
“吼——!”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不是发泄,而是强行将那股毁灭的冲动死死压回伪丹深处!布满暗红丹纹的右臂猛地抬起,却不再是攻击,而是狠狠一握!
噗嗤!
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混合着伪丹的暗红煞气涌出!剧烈的肉体疼痛混合着守护玉树的执念,如同两根冰冷的钢钉,将他那即将崩溃的理智死死钉住!
“我…没事!” 阮桀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强行压抑的颤抖。他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因极度的克制而扭曲,但那双血红的眼睛深处,属于“阮桀”的清醒意志,在玉树目光的支撑下,如同磐石般重新凝聚!他死死抵抗着那要将灵魂撕裂、拖入深渊的恐怖吸力,右臂卷住玉树腰肢的暗红光流更加凝实,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不断崩裂的星光碎片上,与下方血池的吞噬之力做着殊死角力!
但赵姬引动的“九狱归源”之力太过恐怖!那九道倒灌而回的、蕴含无尽怨魂阴煞的漆黑烟柱,如同给沸腾的血池注入了狂暴的燃料!巨大的漩涡塌陷之力不断增强!构成囚笼的星光碎片如同脆弱的琉璃,在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中加速崩解、消融!
“坚持…住…” 阮桀牙关紧咬,牙龈都渗出血丝,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伪丹的力量被催发到极致,在经脉中奔涌咆哮,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也只能勉强延缓下坠的速度!玉树身上那层微弱的魂焰,在漩涡中心散发的污秽魔气侵蚀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随时会彻底熄灭。
“哼!自身难保,还想救人?” 赵姬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吕不韦牵制的烦躁和浓烈的杀意,从高空传来。她虽被吕不韦的阴影暂时震慑,不敢全力催动血炼,但维持这漩涡吸力,碾死两只挣扎的蝼蚁,依旧绰绰有余!“给本宫下去!”
她指尖对着下方沉沦的两人遥遥一点!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漆黑指芒,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蚀骨销魂的阴寒气息,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穿透混乱的能量乱流,直射阮桀的后心!这一指并非全力,却歹毒无比,时机拿捏得极准,正是阮桀抵抗吸力、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空档!若被击中,阮桀必然心神受创,再也无法抵抗吸力,两人瞬间就会被卷入漩涡核心!
死亡的阴影,冰冷刺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阮桀怀中,那支紧贴着玉树腰肢的温润玉簪,簪头那只展翅欲飞的玄鸟眼中,那一点早已黯淡到几乎熄灭的金芒,在玉树即将彻底熄灭的魂焰、在阮桀那不惜自伤也要守护的决绝意志、在下方万灵血池那污秽却蕴含磅礴生机的血气刺激下,竟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爆发出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光点!
这光点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清水!
嗤——!
赵姬那道歹毒的漆黑指芒,在距离阮桀后心不足三尺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发出一声刺耳的消融声!指芒上缠绕的阴寒煞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那点微弱却纯粹的金芒净化、驱散了大半!剩余的指劲虽然依旧击中了阮桀的后背,却威力大减,只让他闷哼一声,喷出一小口鲜血,并未造成致命创伤!
“玄鸟精魄?!” 赵姬瞳孔猛地一缩,美眸中闪过一丝惊疑。这玉簪竟还残留着一丝玄鸟的本源精魄?竟能净化她的阴煞之力?
而更让她和阴影中那道轮廓都始料未及的变化,随之发生!
那点微弱却纯粹的金芒,在驱散了赵姬的指芒后,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引动了下方沸腾的万灵血池!
轰!!!
整个巨大的血池漩涡仿佛被瞬间点燃!粘稠如墨的血浆不再仅仅是翻涌,而是如同亿万颗微型的炸弹在内部同时爆开!无数暗红、漆黑、甚至带着惨绿磷光的诡异气泡疯狂地从漩涡底部涌起、炸裂!每一次气泡的炸裂,都释放出更加狂暴、混乱、污秽的能量乱流!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怨毒、磅礴生命精气、污秽阴煞以及某种古老沉淀物的狂暴斥力,从漩涡底部轰然爆发!这股力量毫无章法,混乱到了极点,如同一个被强行灌入太多气体的气球,在内部疯狂地冲撞、爆炸!
咔嚓!咔嚓嚓!
原本稳定塌陷的漩涡结构,在这股源自血池内部的狂暴乱流冲击下,瞬间变得极不稳定!巨大的吸力出现了剧烈的、毫无规律的波动!时而吸力倍增,时而斥力狂涌!整个血池表面如同沸腾的油锅被泼入了冷水,剧烈地翻滚、炸裂!
“啊!” 玉树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上缠绕的暗红锁链在这混乱的能量冲击下剧烈震荡,虽然依旧顽固,但吸摄之力大为减弱。她枯槁的银发上那层微弱的魂焰,被狂暴的能量乱流冲击得明灭不定。
“机会!” 阮桀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能量乱流冲击得气血翻腾,眼前发黑,但敏锐的战斗本能让他瞬间抓住了这唯一的生机!这混乱的斥力虽然狂暴危险,但同样暂时抵消了那稳定而恐怖的向下吸力!
“抱紧我!” 阮桀嘶吼一声,不顾全身经脉欲裂的剧痛,将伪丹最后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卷住玉树腰肢的暗红光流之中!同时,他猛地松开了死死钉在星光碎片上的双脚,借着下方一股骤然爆发的向上斥力,以及自身伪丹爆发的推力,如同离弦之箭,抱着玉树,朝着漩涡斜上方、能量乱流相对薄弱的一处空隙,悍然冲去!
“休想!” 赵姬又惊又怒!煮熟的鸭子竟要飞了?!她顾不得再与阴影中的吕不韦意念交锋,玉手再次掐诀,就要强行稳定血池,再次引动吸力!
“哼…” 阴影中,那金石摩擦般的冷哼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压。“够了…”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笼罩了整个血池上空,强行压制了赵姬刚刚提起的灵力!这股意志冰冷、古老、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气度,让赵姬娇躯再次一僵,体内灵力竟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就是这刹那的凝滞!
阮桀抱着玉树,如同搏击惊涛骇浪的孤舟,借着混乱斥力的推送和自身伪丹的爆发,险之又险地冲出了那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区,脱离了漩涡核心最恐怖的吸力范围!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脱离了漩涡核心,下方那巨大的血池依旧如同沸腾的魔海,粘稠的血浪带着强大的腐蚀力和混乱的冲击波,不断拍打、撕扯着他们!
噗通!
阮桀抱着玉树,狠狠砸落在距离漩涡中心数十丈外、靠近祭坛边缘的一处相对“平静”的血池“浅滩”。说是浅滩,那粘稠的血浆也瞬间没过了他的小腿!刺鼻的血腥气混合着浓郁的硫磺恶臭和阴寒煞气扑面而来,如同置身于腐烂的尸山血海!粘稠、冰冷、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血浆瞬间包裹了他们的身体,衣物发出“嗤嗤”的声响,皮肤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
“唔…” 玉树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本就虚弱至极,被这污秽的血浆包裹,那层微弱的魂焰瞬间熄灭,银白的发丝彻底失去光泽,如同枯草。墨玉般的瞳孔中,那片混乱的星海再次翻涌上来,非人的漠然和极致的痛苦交织,意识迅速模糊。
“玉树!” 阮桀心中大急,顾不上自身的灼痛,拼命将她托起,让她口鼻尽量远离污血。他环顾四周,心沉入谷底。
这是一片由凝固的暗红血块和嶙峋的黑色玄武岩石柱构成的“滩涂”,面积不过数丈见方,如同血色汪洋中的孤岛。四周是不断翻涌、冒着气泡的粘稠血浪,每一次浪涌都试图将他们重新拖入深渊。头顶是巨大山腹空间昏暗的穹顶,被血池散发的暗红光芒映照得如同地狱。远处,血池中心那巨大的漩涡依旧在狂暴地旋转、塌陷,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之力,只是距离稍远,吸力减弱了许多。漩涡上空,赵姬的步辇悬浮着,她绝美的脸上笼罩着寒霜,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死死锁定着他们。阴影中那道模糊的轮廓依旧存在,两点幽光冷漠地注视着下方,如同俯视棋盘。
真正的绝境!重伤濒死,身陷污秽血海,强敌环伺,无路可逃!
“咳咳…” 阮桀咳出几口带着血沫的污血,伪丹在连续的超负荷爆发后,此刻如同烧尽的炭火,光芒黯淡到了极点,每一次微弱的旋转都带来丹田撕裂般的剧痛。右臂的丹纹几乎隐没,只剩下皮肤下暗红的经络痕迹。左肩和腿部的腐蚀伤口浸泡在污血中,传来钻心的痛楚和阵阵麻痹感,显然这污血蕴含着剧毒!失血过多和灵魂被魂刺创伤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
不能倒下!倒下就是万劫不复!玉树还在身边!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再次刺激着麻木的神经。目光扫过这片血污孤岛,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生机。嶙峋的黑色石柱…凝固的血块…等等!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几根靠近边缘、半浸泡在血水中的粗大石柱底部!那里的血水似乎比别处更加粘稠、颜色更深,隐隐形成缓慢流动的漩涡,并非被中心大漩涡吸引,倒像是…在向下渗漏?
难道这血池底部并非完全封闭?有缝隙?或者是通道?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虽然希望渺茫,但这是唯一能想到的、摆脱上方那两个恐怖存在视线的可能!
就在这时!
哗啦!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血水猛地炸开!一条完全由粘稠血浆构成、足有水桶粗细、表面布满痛苦扭曲人脸的巨大触手,如同潜伏的毒蟒,带着浓烈的腥风和刺耳的尖啸,毫无征兆地从血水中暴起!触手顶端裂开一个布满獠牙的巨口,狠狠噬向阮桀的头颅!显然是赵姬操控,要将他们彻底灭杀于此!
“滚!” 阮桀目眦欲裂,强提最后一丝伪丹之力,布满暗红经络的右臂猛地向上格挡!同时抱着玉树,身体竭力向侧面翻滚!
砰!
闷响声中,阮桀的右臂狠狠砸在血浆触手的侧面!毁灭性的力量虽然所剩无几,依旧将那触手砸得血浆四溅,形体溃散了大半!但触手前端裂开的巨口依旧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走了几缕头发,獠牙上附带的阴寒煞气让他半边脑袋如坠冰窟!
借着这一砸的反震之力,阮桀抱着玉树,顺势朝着那几根石柱底部、疑似有渗漏漩涡的方向,猛地滚了过去!
噗通!
两人重重摔落在石柱根部,冰冷的血水再次淹没。阮桀顾不上喘息,目光死死盯着石柱底部与血池“地面”交接处那缓慢旋转的、颜色深沉的渗漏漩涡。
“赌一把!” 他眼中闪过疯狂的决绝。留在这里,必死无疑!冲入那未知的渗漏点,或许还有一线渺茫生机!
他不再犹豫,将昏迷的玉树紧紧护在怀里,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那缓慢旋转的、散发着更浓郁阴寒气息的血色渗漏漩涡,一头扎了下去!
就在阮桀抱着玉树的身影即将被那粘稠的暗红漩涡彻底吞没的瞬间——
“想逃?!” 赵姬冰冷的声音带着被戏耍的狂怒响起!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阴毒的漆黑指芒,如同追魂之箭,撕裂血雾,瞬间射至!目标直指阮桀的后心!这一指蕴含了她被吕不韦压制后的全部怒火,势要将这屡次逃脱的小子彻底碾碎!
而阴影中,那道模糊轮廓眼窝里的两点幽光,似乎也微微波动了一下,一股无形的、更加隐晦的力量后发先至,并非阻挡赵姬的攻击,而是如同无形的蛛丝,悄无声息地缠绕向阮桀怀中昏迷的玉树颈后那道暗红色的灼热疤痕!仿佛要在她消失前,强行留下点什么标记!
千钧一发!
阮桀的身体已经大半没入渗漏漩涡,那粘稠的吸力包裹着他。他感知到了背后那致命的指芒和缠绕向玉树的阴冷意念!
“吼!” 在意识彻底被漩涡吞没前的最后一瞬,阮桀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不管不顾,将怀中玉树死死护住,用自己伤痕累累的后背,硬生生迎向那道追魂指芒!同时,他紧握着玉簪的左手,凭着本能和最后一点守护的意念,狠狠朝着缠绕向玉树的那股阴冷意念挥去!簪头玄鸟眼中那点微弱到极致的金芒,再次顽强地跳动了一下!
噗嗤!
赵姬的漆黑指芒狠狠洞穿了阮桀的左肩胛骨!一个前后透亮的血洞瞬间出现,黑色的阴煞之气疯狂侵蚀伤口,剧痛让阮桀眼前一黑!
同时,他感觉左手玉簪似乎撞上了一层冰冷滑腻的无形之物,簪身传来剧烈的震颤!那股缠绕向玉树的阴冷意念被玉簪上那点微弱金芒和阮桀狂暴的守护意志猛地一阻,如同被烫到般瞬间缩回!
而阮桀和玉树的身影,也在这剧烈的冲击下,彻底消失在那深不见底、缓慢旋转的血色渗漏漩涡之中,只留下一圈迅速合拢的暗红涟漪。
“该死!” 赵姬看着空空如也的血污孤岛和那合拢的漩涡,绝美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一掌拍在步辇扶手上,坚硬的灵木扶手瞬间化为齑粉!
阴影中,那道模糊轮廓眼窝里的幽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看着那消失的漩涡,金石摩擦般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在赵姬识海中响起:
“九幽…之下…黄泉…血路…倒省了…炼化的…功夫…可惜了…那地火…雏形…”
他的身影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淡化、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赵姬一人,悬浮在依旧狂暴沸腾的血池上空,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恐怖寒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粘稠、冰冷、带着刺鼻铁锈和腐烂气味的暗红液体,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无孔不入。阮桀感觉自己正被卷入一个巨大无比的、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又像是被投入了通往地狱的排污管道。每一次翻滚、碰撞,都带来骨骼欲碎的剧痛和伤口被污血浸泡腐蚀的灼烧感。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混沌的冲击下浮沉。左肩胛骨那个被赵姬指芒洞穿的血洞,如同一个冰冷的泉眼,不断向外涌出带着黑色煞气的污血,也贪婪地吞噬着他本就不多的体温和生命力。丹田处,那颗濒临熄灭的伪丹如同烧尽的炉渣,每一次微弱的悸动都带来丹田撕裂般的抽痛,提醒着他油尽灯枯的境地。
唯有怀中那具冰冷而单薄的身体,是他在这绝望漩涡中唯一的锚点。玉树…玉树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针,刺穿了混沌的麻木。阮桀猛地一咬早已血肉模糊的舌尖,剧痛强行唤回一丝微弱的清醒。他拼命收紧手臂,试图在狂暴的旋转水流中稳住两人的身形,同时艰难地低下头。
微弱的光线从何处渗入?阮桀不知道。也许是污血中某种发光的藻类,也许是石壁上某种蕴含磷光的矿石。借着这点极其微弱、如同鬼火般的惨绿幽光,他看清了怀中的玉树。
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覆盖在毫无血色的眼睑上。原本枯槁的银白发丝,此刻被污浊的血水浸透,如同水草般贴在苍白的脸颊和颈侧。嘴唇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紫色,只有极其微弱的气息,如同游丝般断断续续。最让阮桀心脏骤缩的是她颈后那道暗红色的疤痕!此刻,那道疤痕周围,竟隐隐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漆黑纹路!一股阴冷、邪恶、带着吕不韦气息的微弱波动,正从那疤痕中隐隐散发出来!显然,最后时刻吕不韦留下的那道阴冷意念,虽未完全得逞,却如同跗骨之蛆,侵蚀了封印!
“吕…不…韦…” 阮桀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充满刻骨恨意的低吼。伪丹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滔天怒意,竟在枯竭的丹田中猛地一跳,一丝微弱却异常暴戾的毁灭气息散逸出来,暂时驱散了部分侵入伤口的阴寒煞气。
就在这时!
噗通!噗通!
高速旋转的吸力骤然减弱!阮桀感觉身体猛地一轻,随即被一股强大的惯性狠狠抛出!
哗啦——!
两人如同破麻袋般,从一处陡峭的、不断流淌着粘稠血水的岩壁裂缝中被“吐”了出来,重重摔落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岩石地面上!
脱离了那粘稠的血水包裹,空气瞬间涌入肺部,带着浓烈百倍的腐朽、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千年墓穴深处散发的阴冷霉味。阮桀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左肩的血洞,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强撑着没有晕过去,第一时间看向怀中的玉树。她依旧昏迷,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颈后的漆黑纹路在脱离血水后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
阮桀挣扎着坐起身,靠着冰冷的岩壁,大口喘息。他环顾四周,心沉入谷底。
这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远比上面的祭坛山腹更加辽阔、更加死寂、更加…古老。
微弱的光源来自于头顶极高处。那里并非穹顶,而是无数倒垂下来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惨白色钟乳石。一些钟乳石的尖端,不断滴落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正是浸泡他们的血水。这些血水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溪流,沿着地面纵横交错的、深不见底的裂缝,流淌向黑暗深处,发出“滴答…滴答…” 的单调回响,如同亡灵的叹息。
地面是冰冷的、布满坑洼的黑色岩石,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暗红色淤泥。淤泥中,随处可见散落的白骨!人类的、巨兽的…有些骨骼巨大得超乎想象,一根断裂的肋骨就堪比巨树的树干!这些白骨大多呈现一种被强酸腐蚀过的灰败色泽,不少上面还残留着啃噬的齿痕。空气冰冷刺骨,湿气浓重得能拧出水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腐朽和死亡的味道。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除了血水滴落的声响,再无任何声音。没有风,没有虫鸣,没有活物的气息。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如同巨兽的腹腔,将他们吞噬。
这里…就是血池之下?九幽黄泉的入口?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阮桀的心脏。伪丹枯竭,重伤濒死,玉树危在旦夕,身陷这如同古墓般的绝地…生机何在?
“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阮桀感觉喉咙里涌上腥甜。他低头看着自己满身的血污和狰狞的伤口,尤其是左肩那个前后透亮的血洞,黑色的煞气如同活物般在伤口边缘蠕动、侵蚀。失血和剧毒带来的麻痹感正在迅速蔓延。
不能死…玉树…还在…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将昏迷的玉树小心地放在相对干净一点、靠近岩壁的岩石上,脱下自己早已破烂不堪、勉强还算干燥一点的外衣,盖在她冰冷的身躯上。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靠着冰冷的岩壁剧烈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伪丹…必须想办法恢复一点力量…否则别说保护玉树,连站起来都困难…
他尝试着运转那几乎枯竭的戮神傩力法门,牵引丹田内那颗死寂的伪丹。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丹田处撕裂般的剧痛和伪丹纹丝不动的死寂。这地底空间充斥着浓烈的阴寒死气和污秽血气,与他的戮神傩力格格不入,根本无法汲取补充!
就在阮桀陷入绝境,意识因失血和剧毒而开始模糊的瞬间——
嗡!
他怀中,那支紧贴着胸膛的温润玉簪,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簪头玄鸟眼中,那点几乎熄灭的金芒,如同风中残烛,极其艰难地再次跳动了一下!
这一次,这微弱的跳动,并非指向外界,而是…指向了阮桀自身!指向了他丹田处那颗死寂的伪丹!
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带着古老生命气息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从玉簪中流淌出来,顺着阮桀紧握玉簪的手,悄然流入他枯竭的经脉,最终,一丝丝、一缕缕地…渗入了那颗濒临破碎的冰冷伪丹之中!
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终于等来了第一滴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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