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金石为躯，煞火炼心（上）
王梓墨躺在冰冷而坚硬的金石地面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吸入肺腑的并非灵气，而是浓郁到化不开、锋利如刀的金戈煞气。这股煞气无孔不入，试图侵蚀他的圣躯，污秽他的道基，却被胸膛处那自发闪烁的淡金色不朽道纹勉强抵挡在外。
“呃……”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试图调动体内圣力，却发现原本如江河奔涌的力量，此刻如同被冻结在坚冰之中，运转起来晦涩无比，速度不足全盛时期的百分之一。神识更是被死死压制在识海，连离体探查都变得极其困难。那古炉兵魂最后的献祭，结合这兵域核心本身的法则，形成了一道极其强大的封印，将他绝大部分力量都禁锢了。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环视四周。
这是一个望不到边际的金属世界。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金属云层，不透一丝光亮，却散发着幽幽的冷光，足以视物。大地是由无数断裂的兵器、破碎的甲胄、奇形怪状的金属矿石，以及他身下这种不知名的暗金色石板铺就，层层叠叠，不知积累了多少万丈厚。远处，有由巨剑组成的山脉，有由长戈形成的森林，有悬浮于半空、缓缓旋转的破碎星辰金属核心……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唯有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令人牙酸的金石摩擦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空气中弥漫的威压，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生物，而是这整个“兵域”的意志，是无数神兵利器寂灭后残留的不甘与杀伐意念的聚合体。这股威压无时无刻不在试图碾碎他的意志，将他同化为这金属坟场的一部分。
“必须……起来。”王梓墨咬着牙，双臂支撑着身体，试图坐起。这个在平日里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却重若万钧。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那无处不在的法则压制像是无形的枷锁，捆缚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额发，但流出的并非普通汗水，而是夹杂着细微金色血丝的浑浊液体，那是肉身在对抗外界压力时被迫排出的杂质与受损的毛细血管渗出物。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勉强盘膝坐起。仅仅是这个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此刻所有的气力，让他剧烈地喘息起来。喘息声在这死寂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内视己身，情况不容乐观。混沌青莲道基在仙台秘境中静静旋转，洒落清辉，护住了他的元神本源，但与外界的联系被大幅削弱，无法像往常那样引动磅礴的混沌之气。圣力之海近乎干涸，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在封印的压制下缓慢流淌。原本晶莹璀璨、道痕密布的圣骨，此刻光泽也黯淡了不少。
唯一的亮点，是胸膛中央那枚自行浮现的淡金色道纹。它如同一个饥饿的漩涡，不仅被动地抵御着外界煞气的侵蚀，更在缓慢而坚定地吸收着空气中那些被兵域法则碾磨了万古、变得相对“温和”的锐金之气。每吸收一丝，这道纹的光芒就似乎凝实一丝，并且将一股精纯的、带着“坚固”、“不朽”意境的能量反馈给周围的血肉。
“肉身……唯有依靠肉身，以及这不朽道纹的指引，才能在此地活下去，才能打破封印！”王梓墨明悟了当下的处境。这里排斥一切花哨的神通与法则，只信奉最原始、最纯粹的力量与坚韧。
他回想起在星墟外围，引煞入体淬炼的过程。那时还有圣力护体，可以控制煞气的量与质。而在这里，他几乎没有选择余地。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去冲击那牢固的封印，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对肉身的掌控，主动引导周围那无所不在的、削弱后的金戈煞气，透过皮肤毛孔，引入体内。
“嗤——！”
如同将烧红的钢针插入经脉，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这兵域核心的煞气，远比外围更加精纯，也更加霸道。它们进入体内后，并非温顺的能量，而是化作无数微小的、锋锐无比的兵刃虚影，在他的血肉、经脉、骨骼中横冲直撞，进行着最野蛮的破坏！
皮肤表面瞬间渗出了更多的血珠，颜色暗红，带着金属光泽。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但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以意志为锤，以痛苦为砧，引导着这些狂暴的“兵刃”，锤炼着自己的肉身。
他首先引导一缕煞气，冲击左臂的经脉。那感觉，就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刀片在刮擦着经脉内壁，剧痛钻心。但他忍耐着，仔细观察着经脉在破坏与微弱再生之间的变化。者字秘在这种环境下效果大打折扣，但依旧在顽强地发挥着作用，配合他圣体本身的生命力，缓慢修复着损伤。
破坏，修复，再破坏，再修复……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且痛苦的过程。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可能过去了一刻，也可能过去了一整天。王梓墨全身心沉浸在这种自虐式的修炼中，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他身下凝结成了一小片暗红色的冰晶（此地极度阴寒）。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感觉左臂的经脉似乎比之前宽阔了一丝，韧性也增强了一分时，他才缓缓停止了针对左臂的淬炼。
而就在这时，他胸膛的不朽道纹，似乎因为吸收了不少精纯的锐金之气，光芒稍微亮了一分，并且向他传递出一段模糊的、关于如何更有效引导煞气、如何震荡血肉以最大化淬炼效果的古老信息。
这信息并非语言，而是一种本能般的感悟，仿佛源自这块大地深处那不朽碑的烙印。
王梓墨心中一动，遵循着这股感悟，再次引动煞气，这一次目标是他右腿的骨骼。他不再让煞气胡乱冲撞，而是尝试以某种特定的频率，引导它们如同锻打的铁锤，一次次敲击在腿骨之上。
“咚……咚……咚……”
微不可闻的、仿佛金石交击的声音，从他体内传出。剧痛依旧，但效率似乎提升了一丝，而且骨骼在承受敲击时，反馈出一种奇异的“饥饿感”，仿佛渴望更多的锤炼。
他看到了希望。
然而，兵域核心的考验，远不止于此。
就在他初步适应了这种被动煞气淬炼，准备向更深处探索时，远处那片由巨剑组成的“山脉”阴影中，传来了沉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王梓墨猛地抬头，瞳孔微缩。
只见从那剑山之中，走出了十尊高大的身影。它们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由无数破碎的兵器碎片、锈蚀的甲叶、以及凝固的暗红色煞气拼接而成的人形傀儡！它们眼窝中燃烧着幽蓝色的魂火，手中握着由煞气凝聚而成的粗糙兵器，步伐沉重而一致，散发着堪比仙台二层天（大成王者级别）的联合威压，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这些，是兵域核心自主衍生的守护者？还是被他不朽道纹气息吸引而来的“清道夫”？
王梓墨感受着体内依旧晦涩的圣力和被严重压制的神识，看着那十尊煞气腾腾的兵傀，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的手中，没有浩然剑，无法动用精妙术法。
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这具正在经历痛苦淬炼的肉身，以及胸膛中那枚渴望不朽的道纹。
第一场生存之战，即将在这绝域之中，以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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