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如墨，踏之无痕。
王起走在最前，步履平稳，仿佛行走于坚实大地。
慕容九、白素等人紧随其后，心中虽仍有戒备，但目睹王起吞噬心魔、踏碎空间的威势，那份不安也沉淀为一种坚定的追随。
脚下的黑色“湖面”倒映着上方那片不属于此地的幽暗星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宇宙的镜面上，有种行走于虚实缝隙间的奇异错觉。
湖心岛越来越近。那混沌晶体静静矗立，灰蒙的色彩内部流光旋转，仿佛孕育着无穷奥秘。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股古老、本源的气息，它并非压迫，而是如同母体般的呼唤，吸引着一切源于混沌、或向往混沌的存在。
慕容九感觉自已那融合了一丝混沌意味的紫电剑意，如同被温养的幼苗，活跃而饥渴。
白素的星辉基核更是自主运转，与晶体散发的韵律隐隐相合。
就连老蝰背上的林战，眼皮也颤动得更加剧烈，仿佛随时会醒来。
无痕低声道：“这晶体……似乎在‘喂养’我们？”
他的阴影之躯在此地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王起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晶体。
吞噬心魔之后，他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也更加……挑剔。
他能感觉到这晶体散发的力量确为本源，但在这本源深处，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东西。
一种极其隐晦的、如同水底暗流般的……“导向性”。
终于，众人踏上了湖心岛。岛屿不大，除了中央的晶体，空无一物。
站在晶体前，那股本源气息更是浓郁得化不开，仿佛伸手便可触及大道根源。
“如何取用？”慕容九看向王起。
这等机缘，显然不可能整个搬走。
白素亦是以询问的目光望去。
她虽渴望，但更知分寸，此地一切，当以王起为主。
王起伸出手，缓缓按向晶体表面。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审视与试探。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晶体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原本缓慢旋转的混沌流光骤然加速！
整个晶体爆发出刺目的灰蒙光芒，瞬间将整个湖心岛，乃至整个黑色湖泊区域完全笼罩！
光芒并不炽热，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抗拒的渗透力！
慕容九、白素等人只觉神魂一荡，眼前景象剧变！
不再是湖泊，不再是岛屿。
他们仿佛被抛入了一条由无数光影构成的湍急河流！
无数破碎的画面、混乱的声音、扭曲的感知碎片，以比之前在废墟中强烈百倍、清晰千倍的力度，疯狂冲击着他们的意识！
“守住心神！”
王起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一股斩破虚妄的意志，暂时稳住了他们的防线。
但这次的信息冲击，与之前截然不同。
它不再是杂乱的“可能性”碎片，而是……指向性极强的、“真实”的记忆洪流！
慕容九看到的不再是其他世界的雷暴，而是她幼年时，因练剑不用功，被师尊罚跪在紫竹林中的那个雨夜，雨水冰冷刺骨，那份委屈与不甘此刻被无限放大，几乎要撕裂她的心防！
她甚至“看”到师尊转身离去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她当年未曾察觉的……冷漠？
白素看到的也不再是星辰演化，而是她初悟星辉时，那位引她入道的师姐，在为她演示星轨时，指尖那一丝极其隐晦的、引导她走向某种特定轨迹的操控之力！
那份她一直感念的师恩，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精心算计的阴影？
无痕看到的，是他第一次执行刺杀任务后，在尸山血海中呕吐不止时，那个将他带入杀手组织的引路人，脸上不是责备，而是一种近乎欣赏的、看着工具逐渐锋利的表情……
老蝰嘶鸣着，它看到了自已在无尽黑暗中诞生时，那源自归墟本源的、刻入灵魂的奴役印记……
就连昏迷的林战，身体也剧烈抽搐起来，仿佛在梦境中经历着某种不堪回首的、被扭曲的过往……
这混沌晶体，不是在展示未来可能，而是在……挖掘、放大、甚至扭曲他们内心深处，那些被遗忘、被忽略、或不愿面对的“真实”记忆！
它要将这些“真实”化为最锋利的凿子，击碎他们现有的认知与道心！
“这不是机缘……是陷阱！”
白素声音发颤，星辉剧烈摇曳，她正在与脑海中那个“被操控”的过往景象激烈对抗。
慕容九紫电剑拄地，娇躯微颤，额间尽是冷汗，那被放大的“委屈”与“被冷漠”的感受，正与她坚守的剑道信念产生剧烈冲突。
他们的道，他们的力量，甚至他们与重要之人之间的关系，都在经受着最残酷的拷问与颠覆！
这便是“真实之蚀”！
以无可辩驳的“过去”，侵蚀你的“现在”，瓦解你的意志！
唯有王起，依旧站立在原地，任由那蕴含着无数“真实”记忆碎片的光影洪流冲刷着他的身躯与神魂。
他的脸色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弄？
“真实？”他低声自语，仿佛在与那晶体对话，又像是在叩问自身，“谁定义的……真实？”
他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并非攻击，而是虚按在自已的胸口，那混沌核心所在之处。
“我的过去，早已被我亲手斩断。”
“我所经历的一切，无论甘苦，无论真伪，皆已熔铸入我此刻之‘道’。”
“你以为……凭借这些不知被篡改、被放大、甚至是你自行推演出的‘记忆碎片’，就能动摇我？”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沌厉芒，那光芒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也包括那些汹涌而来的“真实”光影！
“我所信者，唯我手中之刀！”
“我所认者，唯我脚下之路！”
“你的‘真实’……与我何干？！”
“断！”
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在这片光影洪流之中！
他按在胸口的手，并指如刀，猛地向下一“划”！
并非斩向晶体，而是斩向了自身与那汹涌而来的“真实”记忆洪流之间的……“联系”！
一种无形的、维系着认知与过往的“线”，被这一记手刀，强行斩断！
刹那间，那冲击着慕容九、白素等人的“真实”记忆洪流，在靠近王起时，仿佛失去了目标，变得茫然无序，威力大减！
而王起，则趁此机会，那按在混沌晶体上的手掌，混沌核心全力爆发！
不再是感知，不再是试探，而是……强硬的“掠夺”与“解析”！
他要看看，这藏于“真实”陷阱背后的，究竟是什么！
晶体剧烈震颤起来，表面的灰蒙光芒明灭不定，内部流转的混沌流光变得狂乱！
它似乎没料到，有人能如此干脆地“斩断”与自身过去的联系，不受“真实之蚀”的影响！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庞大、也更加混乱的意志，自晶体深处，缓缓苏醒……
（第四百一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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