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的心脏还在为何凌那句“你母亲也来问过”而剧烈跳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直视着何凌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深邃眼眸:
“何凌姐,我想调查‘死亡’,就是因为母亲。”晴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她在笔记里记录了她濒死时对死亡的困惑,她似乎…在追寻什么。我想知道她追寻的答案是什么,这或许…也是我追寻父母足迹的一部分。”
当晴提到“母亲”和“追寻”时,何凌手中那杯一直平稳的茶盏,其澄澈的茶汤表面,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荡开了一圈微小的涟漪。这涟漪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
何凌缓缓放下茶盏,目光依旧平静无波,那张完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一丝肌肉的牵动都没有。这种绝对的平静,让已经和她相处过一段时日、自以为能稍微读懂她平淡之下细微情绪的晴,感到一种莫名的不适。仿佛眼前的不是熟悉的何凌姐,而是一尊冰冷、遥远、无法理解的神只雕塑。
“我能提供的,有限。”何凌的声音空灵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因为,我其实…也并不是很理解‘死亡’。”
这句话让晴彻底愣住了。死亡的执掌者,说自己不理解死亡?这就像一个海洋之神说自己不懂水一样荒谬!但何凌的语气如此平淡,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神族的取名习惯很差。”何凌忽然话锋一转,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向某个遥远的方向,“明明是‘虚空’的地盘,却被他们称为‘死界’。这是不对的。”
晴屏住呼吸,预感何凌接下来要说的话至关重要。
“不过,也不怪他们。”何凌的语气依旧平淡,“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彼岸’。”
“彼岸?”晴下意识地重复这个陌生的词。
“这个世界,是存在‘彼岸’的。”何凌的目光收回,落在晴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似乎有星辰在寂灭,“之所以大家都没找到它……”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又似乎只是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是因为,它不在地表。”
“而在天上。”
说完这句石破天惊的话,何凌不再停留。她优雅地站起身,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只是在路过餐桌时,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精准地拈走了餐盘里一块点缀着草莓的精致小蛋糕,仿佛刚才那番颠覆认知的对话从未发生。
留下晴一个人僵立在客厅中央,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那两个字:
天上?
彼岸…在天上?!
母亲追寻的死亡真相,父亲失踪的线索,那神秘的花香,还有何凌姐那句“不理解死亡”……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这轻描淡写的“天上”二字,指向了一个完全超出她想象的方向。
易风不知何时走到了晴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晴猛地回过神,看向易风,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丝被点燃的、近乎疯狂的求知欲。
“易风…何凌姐说的‘天上’…是什么意思?彼岸…真的在天上吗?”
“单独谈。”易风示意她进屋谈。
晴被易风那句“单独谈”点醒,立刻拽着他的胳膊就往浴室方向跑。易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弄得一愣,下意识地跟着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目的地,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错愕:“等等…浴室?这又是…什么新play?”
“普雷?”晴一边推开浴室门,一边疑惑地回头,“普雷是什么意思?”
“……”易风看着晴那双写满纯然求知欲的眼睛,沉默了一秒,果断道,“当我没说。”
浴室里水汽氤氲。晴不由分说地拿起搓澡巾,示意易风坐到小凳子上。易风看着她那副“不搓澡就不谈正事”的架势,无奈地叹了口气,依言坐下,背对着她。
温热的流水冲刷着身体,晴的动作有些笨拙,但很认真。搓澡巾摩擦皮肤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伴随着她压低的声音:
“易风,何凌姐说的‘彼岸’…到底是什么地方?”
易风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力道,沉默片刻,声音在水声中显得有些模糊:“本质上,和你母亲笔记里提到的、以及你在凤凰族后山图书馆那些古老典籍里看到的‘地狱’、‘冥府’差不多。是死者灵魂的归宿之地。”
晴的手一顿:“归宿?那…那它不该是在地底下吗?为什么何凌姐说在天上?”
“这就是关键了。”易风的声音低沉下来,“关于‘彼岸在天上’这点,姑且算是我听说的传闻,但结合你母亲后来的经历,可能性很大。”
他微微侧头,让晴能更好地搓到颈后:“东方昭当年离开神凤军后,曾神秘消失过很长一段时间。凤凰族内查不到她的踪迹,神族那边也没有她的记录。等她再次出现时,就带回了那个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涅盘形态’秘法。”
晴的手劲不自觉地加重了:“消失?去了哪里?”
“不知道具体地点。”易风摇头,水珠顺着他利落的发梢滴落,“但神族内部一直流传着一个隐秘的传说——关于‘天上宫阙’。据说有极少数神族,在特定情况下,曾见过天空中出现一道‘门’。仅仅是一道孤零零的门,悬浮在云端之上。而门的那一边…隐约可见一座宏伟城池的影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现在看来,你母亲当年的消失,以及她回来后掌握的燃命秘法,还有何凌姐今日透露的‘彼岸在天上’…这些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那座‘天上宫阙’,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彼岸’。”
晴的心跳得飞快。她挤了些洗发露在掌心,开始给易风搓洗头发,白色的泡沫很快覆盖了他的头顶。她一边揉搓着,一边问出了心底最大的困惑:
“那…何凌姐呢?她是死亡的执掌者啊!为什么她说自己‘不理解死亡’?为什么她要掩盖这一点?她明明就是彼岸的守门人吧?”
浴室里只剩下水流声和泡沫被揉开的细微声响。
易风沉默了很久。
久到晴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平淡、平淡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的语气,轻轻开口:
“因为…”
泡沫顺着水流滑过他的额角、眉骨,流过他紧闭的眼睑。
“我死过一次。”
“啪嗒。”
晴手中的洗发露瓶子掉在了地上。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神与羽的誓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