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港的海风带着咸湿气息吹进车窗，陈默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屏幕上还停留着杜邦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美食家协会的势力比想象中更深。
紧张？驾驶座上的陈浩南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陈默回过神，笑了笑：见洪兴的龙头老大，说不紧张是假的。
蒋先生很欣赏你。陈浩南转动方向盘，奔驰车驶入深水湾道，不然也不会这个时间约你见面。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隐于竹林深处的别墅前。与想象中不同，这里没有成群结队的保镖，只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在门口等候，举止间透着精干。
南哥。两人对陈浩南恭敬点头，目光在陈默身上短暂停留。
阿强，阿德，这位是陈默。陈浩南简单介绍，带着陈默走进别墅。
别墅内的装修出乎意料的雅致，红木家具与水墨字画相得益彰，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是香港最大社团龙头的住所。
蒋先生在茶室。管家模样的老者躬身引路。
推开移门，茶香袅袅。蒋天养坐在茶海前，正在专注地冲泡一壶普洱。他穿着简单的白色唐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更像一位学者。
蒋天养抬头看了陈默一眼，目光温润却极具穿透力。
陈浩南在茶海旁坐下，陈默则选了稍远一些的位置。
听说你的神仙露能治百病？蒋天养将一杯茶推到陈默面前，开门见山。
陈默双手接过茶杯：夸大其词了，只是对调理身体有些帮助。
蒋天养微微一笑，从茶几下取出一份文件推过来：这是上个月的体检报告。多年的胃病，喝了你给浩南的调理汤，好转了很多。
陈默有些意外。他确实给过陈浩南一些加入神仙露的汤品，没想到会到了蒋天养手中。
蒋先生找我来，不只是为了说这个吧？
蒋天养慢条斯理地洗着茶杯：洪兴有三千多个兄弟要吃饭。现在时代变了，打打杀杀那套越来越行不通了。
陈浩南接话：蒋先生想带着兄弟们转型，做正经生意。
所以我需要人才。蒋天养直视陈默，你很会做生意。
陈默放下茶杯：蒋先生是想...
合作。蒋天养取出一个文件夹，洪兴旗下有十七家酒楼、八家夜总会、三个物流公司，还有不少物业。但这些生意，做得都不温不火。
陈默翻开文件夹，里面是洪兴产业的详细资料。他很快发现了问题——这些生意管理混乱，缺乏特色，完全是在吃老本。
我可以帮你们整顿这些生意，陈默合上文件夹，但有几个条件。
蒋天养挑眉：说说看。
第一，我要完全的管理权，洪兴的人不能干涉经营。陈默语气坚定，第二，所有生意必须合法合规。第三，利润我要分三成。
陈浩南倒吸一口凉气。敢和蒋天养这样谈条件的人，整个香港都没几个。
出乎意料的是，蒋天养笑了：年轻人，有胆色。不过三成太高了。
如果我能让这些生意的利润翻倍呢？陈默自信地说。
蒋天养眼中闪过精光：多久？
三个月。陈默取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我已经做了初步方案。
他调出资料：以洪兴酒楼为例，现在的月利润是八十万左右。如果引入我的管理模式和特色菜品，三个月后，月利润可以达到两百万。
蒋天养接过平板仔细查看，越看越惊讶。陈默的方案不仅详细可行，还针对每个产业的特点制定了不同的发展策略。
你怎么会对洪兴的产业这么了解？蒋天养好奇地问。
做生意就要知己知彼。陈默微笑，更何况，这些都不是秘密。
蒋天养沉思良久，终于点头：好，我给你三个月。不过我要派个人协助你。
他拍了拍手，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子走进茶室。她约莫二十五六岁，气质干练，眼神锐利。
这是我侄女蒋芸，港大商学院毕业，现在帮我打理财务。蒋天养介绍道，她会配合你的工作。
蒋芸对陈默伸出手：久仰陈先生大名。
她的手劲很大，目光中带着审视。陈默明白，这既是协助，也是监视。
离开别墅时，已是深夜。陈浩南送陈默回铜锣湾，路上忍不住问：阿默，你真的有信心？洪兴的那些生意，积弊很深。
正因为积弊深，才容易出成绩。陈默摇下车窗，让夜风吹散酒意，不过南哥，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什么？
洪兴内部，有人和美食家协会勾结。
陈浩南猛地踩下刹车：你说什么？
今晚蒋先生的茶里，被人下了药。陈默平静地说，一种慢性毒药，长期服用会损伤神经。
陈浩南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
神仙露对毒素很敏感。陈默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蓝色，这是我偷偷检测茶水的反应。
是谁？
不确定。但能接近蒋先生饮食的人不多。
陈浩南握紧方向盘，指节发白：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就我们两个。陈默看着他，南哥，洪兴这潭水，比想象中深啊。
第二天一早，蒋芸就来到。她换下了昨晚的职业装，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陈先生，我们从哪里开始？她开门见山，递过来一个U盘，这是所有产业的详细资料。
陈默接过U盘，却没有立即查看：先不急。告诉我，你觉得洪兴的生意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蒋芸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被反问。她思考片刻，答道：管理混乱，缺乏创新，还有...洗钱嫌疑。
最后四个字说得很轻，但陈默听清了。
那你觉得应该从哪里入手？
酒楼。蒋芸毫不犹豫，这是最核心的产业，也是问题最严重的地方。
陈默点头：和我想的一样。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做一件事。
什么？
清理门户。
半小时后，陈默和蒋芸来到洪兴旗下最大的酒楼洪福楼。正是早茶时间，大厅里却冷冷清清，只有几桌老年人在喝茶。
经理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看到蒋芸立刻堆起笑脸：芸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蒋芸介绍：这位是陈默先生，蒋先生请来的顾问。
经理的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笑容：陈先生好，我是这里的经理，姓赵。
陈默环视大厅：赵经理，早茶时段就这么几桌客人？
赵经理擦着汗：最近生意是不太好...
是不好，还是根本没人来？陈默走到账台前，随手翻开账本，上周五的流水显示有五十桌客人，但监控显示当天最多只有二十桌。
赵经理脸色瞬间惨白：这个...可能是账目记错了...
不是账目记错了，是你在做假账。陈默合上账本，而且，你采购的食材价格比市场价高了三成，差价进了谁的口袋？
蒋芸震惊地看着陈默。这些情况她有所察觉，但一直没找到证据。
你血口喷人！赵经理猛地后退，我要告诉坤哥！
靓坤？陈默冷笑，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他。
话音刚落，酒楼外传来刹车声。靓坤带着几个手下大步走进来，脸色阴沉。
陈默，你什么意思？靓坤直接发难，刚来就动我的人？
坤哥，这个人做假账、吃回扣，证据确凿。蒋芸站出来说话。
靓坤瞥了她一眼：小芸，这里没你的事。赵经理跟了我十几年，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就是因为跟得久，才敢这么肆无忌惮。陈默取出一个账本，这是真正的流水账，从收银员那里拿到的。需要我念给你听吗？
靓坤眼神闪烁，突然笑了：好！查得好！这种蛀虫，就该清理！
他转身一巴掌扇在赵经理脸上：王八蛋！敢背着我搞小动作！
赵经理被打懵了：坤哥，不是你让我...
闭嘴！靓坤厉声打断，把他带下去，按帮规处置！
几个手下拖着哭喊的赵经理离开。靓坤转向陈默，皮笑肉不笑：陈先生果然厉害，一来就揪出个蛀虫。
蛀虫不止一个。陈默意有所指，坤哥最好也查查其他产业。
靓坤冷哼一声，带着手下离开。
蒋芸担忧地说：你这样会得罪靓坤的。
不得罪他，就会得罪蒋先生。陈默看着靓坤离去的方向，而且，我怀疑他和美食家协会有勾结。
什么？蒋芸震惊。
陈默没有解释，而是开始巡视酒楼。他走进厨房，检查食材和卫生状况；查看菜单，询问服务员的工作流程。
问题很多，但都有解决办法。陈默对蒋芸说，首先，菜单要全面更新，加入特色菜品。其次，服务员要重新培训。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这里的厨师水平太差。
正说着，厨房里传来争吵声。一个年轻厨师正和一个老师傅理论。
你的做法不对！年轻厨师指着锅里的菜，火候太大了！
小子，我炒菜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老师傅不屑一顾。
陈默走过去：怎么回事？
年轻厨师激动地说：他做菜完全不按标准，全凭感觉！
老师傅冷笑：料理是艺术，哪来的标准？
陈默尝了尝锅里的菜，皱眉：太咸，火候确实过了。
老师傅脸色难看：你懂什么？
我可能不懂你的艺术，陈默脱下外套，但我懂什么是好吃的。
他接过锅铲，开始重新烹饪。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到位。当菜品完成时，整个厨房都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年轻厨师尝了一口，眼睛亮了：这才是真正的味道！
老师傅也尝了一口，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我服了。
陈默对年轻厨师说：你叫什么名字？
阿杰，刚从厨艺学校毕业。
从今天起，你是这里的主厨。陈默的决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阿杰不敢置信：我？可是...
厨艺不看资历，看实力。陈默拍拍他的肩，我相信你。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和蒋芸走访了洪兴的所有产业。每到一处，陈默都能迅速发现问题并提出解决方案。蒋芸从最初的怀疑，渐渐变成佩服。
这天晚上，两人在整理资料。小结巴端来宵夜，好奇地看着他们忙碌。
老大，你现在是洪兴的顾问了？她小声问。
暂时的。陈默头也不抬地回应。
蒋芸忽然说：叔叔很欣赏你。他说，如果你愿意，可以正式加入洪兴。
陈默放下笔：替我谢谢蒋先生的好意。但我更喜欢现在这样，合作但不依附。
蒋芸若有所思：因为自由？
因为这样对大家都好。陈默看着她，洪兴需要转型，但转型的前提是保持本色。如果完全变成正规企业，就失去了立足的根本。
蒋芸笑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了解江湖。
深夜，陈默送蒋芸离开。在店门口，蒋芸突然说：小心靓坤。他今天去找了叔叔，说你想架空他。
意料之中。陈默并不惊讶。
还有，蒋芸压低声音，你上次说的下毒的事，我查过了。能接近叔叔饮食的人，除了厨师，就只有几个核心成员。
包括靓坤？
蒋芸点头：包括。
她上车前，又补充一句：叔叔让我转告你，放手去做，他支持你。
看着远去的车尾灯，陈默陷入沉思。蒋天养的支持很重要，但也意味着他正式卷入了洪兴的内部斗争。
回到店里，小结巴还在等他。
老大，洪兴的水很深，你要小心啊。
陈默笑着摸摸她的头：放心，我有分寸。
他走到窗前，望着铜锣湾的夜景。霓虹闪烁中，他仿佛看到无数暗流在涌动。
美食家协会、洪兴内斗、神秘的下毒者...这一切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暴风雨来临前，找到那把能破局的钥匙。
夜风吹拂，带来远方的海腥味。
陈默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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