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省的寒冬依旧凛冽,但柳岔村冬季蔬菜种植基地已经走上了正轨,温度控制、日常管理都形成了固定的流程,顾安东肩上的担子总算轻了一些。
这天,王婶照例来送鸡蛋,顺口提了一句:
“安东啊,再过两天就是公社年关前最后一个大集了,热闹着呢,你要不要跟婶子去逛逛?添置点年货,也松快松快。”
顾安东这才惊觉,忙忙碌碌中,年关将近。
他确实需要一个喘息的机会,也正好给知青点添补些东西,便爽快答应:
“去!肯定去!谢谢王婶叫着我们。”
他顿了顿,还是低声问了句:
“王婶,这集上……没人查吧?”
王婶了然一笑,压低声音:
“放心,老百姓也得过日子不是?上头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别太张扬,买卖点自家产的东西,换点针头线脑、油盐酱醋,没人真拦着。”
到了赶集那天,顾安东叫上了平时比较机灵、也爱凑热闹的张晨明,而一向独来独往的韩瑜,在顾安东随口一问下,竟也默默点了点头,跟了上来。
四人天不亮就出发,踏着冻得硬邦邦的土路,朝着公社所在地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集市那片空地上已是人声鼎沸。
各色人等穿梭其间,呼出的白气连成一片。虽然比不上后世的繁华,但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这已是方圆几十里内最热闹的所在。
空气中混杂着牲畜的气味、油炸果子的香气、土产山货的干香,以及人们身上厚重的棉袄味。
王婶果然是此中老手。
她像一只经验丰富的领头雁,带着三个年轻人在人流中灵活穿梭。
“跟紧婶子,别走散了!看东西别露怯,多问几家!”
她一边叮嘱,一边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各个摊位。
看到一个卖土布的老太太,王婶上前捏了捏布料的厚度,又对着光看了看经纬,摇摇头:
“老姐姐,你这布织得有点松,不经穿啊。”
嘴上嫌弃着,却也没走,最终用比第一家便宜三分之一的价钱,外加五个鸡蛋,扯了够做两件衬衫的布,那老太太还觉得占了便宜。
在卖山货的摊子前,她抓起一把干蘑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掰开一点看看内部色泽:
“嗯,这榛蘑晒得还行,就是里头混了点次货。”
她一边说,一边利索地将品相稍差的挑出来,硬是让摊主又降了点价,这才心满意足地称了两斤。
张晨明看得目瞪口呆,小声对顾安东说:
“我的乖乖,王婶这砍价功夫,绝了!”
顾安东也笑着低语:
“这就叫生活智慧。”
顾安东自己则更关注一些实用的东西。
他买了几把新的木工刨子、锯条,准备回去给种植基地做些小的改进工具。
看到一个老乡在卖自己用马尾毛做的刷子,他也买了几把,用来清扫种植槽上的灰尘再好不过。
他还特意称了两斤不要票的散装水果硬糖,准备回去给知青点和帮忙的孩子们甜甜嘴。
在喧闹的集市上逛了一圈,顾安东心里渐渐有了盘算。知青点的粮食定量有限,尤其是细粮,根本不够吃。
他手里全国粮票也不多,得省着用在刀刃上。反倒是家里怕他在乡下缺衣少穿,寄来的布票有些富余。
这年头,布票也是硬通货,尤其是在乡下,很多人家一年到头也难得扯几尺新布。
他瞅准一个摊位,卖的是自家磨的黄澄澄的小米和金灿灿的玉米碴子,成色看着不错。摊主是个穿着旧棉袄、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正抄着手吆喝。
顾安东凑近,低声问:
“老乡,这小米咋换?”
那汉子打量了他一下,见是个知青,便说:
“现钱一毛二一斤,粮票也行。”
顾安东摇摇头,声音压得更低:
“不用现钱和粮票。用布票换,行不?”
汉子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露出精明的神色:
“布票?那得看看是啥布票,地方的可不行。咋个换法?”
顾安东对具体的兑换比例心里没底,正斟酌着怎么开口,王婶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身边,笑着接过了话头:
“哎呦,张老蔫儿,是你啊!咋,又拿你家这点粮食出来倒腾了?”
她显然认识这摊主。
那张老蔫儿一见王婶,脸上立刻堆起笑:
“是王婶子啊!啥风把您吹来了?我这点东西,不就是换点零花钱嘛。”
王婶不接他这话,直接拿起一把小米在手里搓了搓,又看了看玉米碴子,这才慢悠悠地说:“
成色还凑合。这是我娘家远房侄子,”
她指了指顾安东,“城里来的知青,孩子实在,不会讲价。你看,用全国布票换,你给个实诚价,别糊弄娃娃。”
张老蔫儿讪笑一下:“看您说的,我哪能糊弄人。全国布票……嗯,一尺布票,换三斤小米,或者四斤玉米碴子,咋样?”
他报了个价,眼神却瞟着王婶。
王婶立刻把脸一板:
“张老蔫儿,你这价可不厚道!欺负娃娃不懂行是吧?现在集市上谁不知道,一尺全国布票,起码能换五斤好小米!你这碴子也不是啥好货色,换六斤都算多的!你要是不诚心,俺们去前头老李家看看,他家的米可比你这强!”
王婶连敲带打,又是比价又是威胁,说得张老蔫儿脸上有点挂不住。他忙赔笑:
“哎呦我的好婶子,您别急嘛!咱再商量,再商量!您说这个价……唉,行吧行吧,看在您面子上,就按您说的!一尺换五斤小米,或者六斤玉米碴子!我这可是亏本赚吆喝了!”
王婶这才露出笑容,推了顾安东一把:“还不谢谢你张叔?”
顾安东立刻心领神会,忙说:“谢谢张叔!”
王婶又补充道:“孩子,你要换多少?让你张叔给你挑干爽的,秤给足喽!”
最终,顾安东用几尺富余的布票,换回了二十多斤小米和十几斤玉米碴子。张老蔫儿在王婶的监督下,果然秤给得足足的,粮食也挑的是上好的。
离开摊位,顾安东由衷地对王婶说:“婶子,今天可真多亏了您了!不然我肯定吃亏。”
王婶摆摆手,语重心长地说:“没啥。在这地方,啥东西值啥价,心里得有个数。以后你自己来,也得学着点,不能人家说啥是啥。布票是好东西,但换东西也得找对人,看好成色。”
顾安东重重地点了点头。
韩瑜一直很沉默,但他的目光却在一些别人不太注意的地方流连。
他在一个卖旧书烂铁的摊前蹲了很久,最终用极低的价格,买下了一本页面泛黄、残缺不全的《芥子园画谱》和几根型号不同的旧铅笔头,小心地揣进了怀里,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
张晨明则被吃的吸引,用粮票和钱买了几个刚出炉、烤得焦黄酥脆的烧饼,分给大家垫肚子。
他还看中了一个用彩色鸡毛做的毽子,想着回去给女知青们玩,讨价还价后也美滋滋地买了下来。
有王婶这个“定海神针”在,他们这一趟可谓是收获颇丰,且没花一分冤枉钱。
回去的路上,四人背着、拎着大包小包,虽然身体疲惫,脸上却都带着满足的笑容。寒风似乎也没那么刺骨了,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次赶集,不仅补充了物资,更像是一次短暂的精神放风,洗去了连日来的紧张与疲惫,带着对年关的期盼和满满的收获,踏上了归途。
顾安东心里盘算着,等开春了,或许可以鼓励社员们在自留地里多种些东西,拿到集上交换,也能多些活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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