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地，大雪在夜深人静时悄然降临。
顾安东睡到半夜，只觉得炕上的暖意似乎在消退，一股寒气从门窗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钻进来。
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往炕灶里添了几块耐烧的硬柴，看着火光重新舔舐灶膛，才呵着白气重新钻回尚有余温的被窝。
第二天一早，顾安东是被一种异样的明亮晃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往常此时还有些昏暗的屋子，此刻竟亮堂得如同白昼，光线透过窗户纸，带着一种雪地特有的、清冷的反射光。
“嗯？怎么这么亮？”
他嘀咕着，披上棉袄下炕，趿拉着鞋走到门口，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拉门。
门纹丝不动。
他又加了把力气，门依旧像被焊死了一样。
顾安东心里一惊，彻底醒了。
他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白茫茫一片，光线刺眼。
他明白了，是雪！而且是极大的雪！
他沉下气，用肩膀抵住门板，脚下蹬稳，腰部用力，猛地一顶！
“嘎吱——哗啦——”
门被强行推开了一道缝，大量的积雪从门外坍塌下来，涌进门槛。
透过门缝，顾安东看到门外的雪积了有半扇门那么高，将门堵得严严实实！
“好家伙！”
他惊叹一声，这雪可真不小。他退回屋里，抄起靠在墙边那根用来顶门、碗口粗的大柴火棍，将一头削得略扁，权当临时的雪铲。
他先从门缝开始，一棍一棍地将积雪捅开、扒拉出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清出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空隙。
挤出门，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
屋顶、柴垛、院墙、光秃秃的树枝，全都覆盖着厚厚的、蓬松的积雪，天地间只剩下纯净的白，寂静无声，往日熟悉的村庄仿佛被这片白色海洋吞噬了。
顾安东不敢耽搁，挥动柴火棍，开始清理从自己门口通往院子的路。
积雪很深，没过了小腿肚，每一下都要耗费不少力气。
冰冷的雪沫溅到脸上、脖子里，瞬间融化，带来刺骨的凉意。
他干得浑身冒汗，头顶蒸腾着白气，总算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艰难地开辟出一条狭窄的小道。
他拄着柴火棍喘了口气，立刻朝着男女知青宿舍的方向大声喊道：
“韩瑜！张晨明！周卫国！都起来了！快扫雪！雪把门堵了！”
他又转向女知青那边：
“沈慧心！林招娣！大家快起来扫雪！门可能被雪封住了！”
男知青那边很快传来回应和窸窸窣窣的动静，夹杂着推门的闷响和惊讶的呼声。
这时，隔壁宿舍那边传来了沈慧心带着明显焦急的声音，比平时清亮许多，穿透了寂静的雪幕：
“顾同志！顾安东！我……我这边门打不开了！推不动！”
顾安东闻言，立刻抬高声音回应，语气沉稳而清晰：
“沈慧心同志，别慌！也别硬撞，小心伤着！我马上就往你那边扫过去！”
“你在屋里把炕火烧得旺一些，门框周围暖和点，冻住的地方可能会松动些！”
他的声音像定心丸，让那边焦躁的动静平复了一些。
顾安东不再休息，抡起柴火棍，加快速度，朝着沈慧心宿舍的方向，一尺一尺地推进。
身后，男知青们也陆续“破门而出”，拿着铁锨、木板等各式工具加入了扫雪的行列。
嘿哟嘿哟的号子声和铲雪的沙沙声，打破了雪后清晨的寂静，也给这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带来了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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