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新糊的窗户纸，温柔地洒进四合院的北房，在红木地板和崭新的被褥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殊在一种陌生而又安心的气息中醒来，身侧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她微微侧过头，便看到顾安东熟睡的侧脸。
褪去了昨日的正式与些许紧绷，此刻的他眉眼舒展，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静静地看着，想起昨夜的种种，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身体也残留着些许初经人事后的酸软与不适。
她悄悄地、极慢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要离那份扰人的热源和心跳声远一些，却不料刚一动作，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便收紧了些。
“醒了？”顾安东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眼睛并未完全睁开，却准确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蹭了蹭，“还早，再睡会儿？”
温暖的怀抱和亲昵的动作让林殊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包裹了她。她低低“嗯”了一声，却没再睡着，只是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这个清晨的不同。
又过了约莫半个钟头，顾安东小心翼翼地松开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林殊闭着眼假寐，听到他穿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尽量放轻的开门、关门声。
院子里传来压低的洗漱声，还有轻微的走动声。林殊这才睁开眼，慢慢坐起身。身体的不适感还在，但心里却被一种奇异的、满胀的甜蜜和安宁填满。这是她和他的家，新婚第一天。
她正想着，房门被轻轻推开，顾安东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他已经穿戴整齐，白衬衫的袖子挽到小臂，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显然是刚用冷水擦了把脸，整个人神清气爽，眼里的光芒比窗外的晨光还要亮。
“怎么起来了？不多躺会儿？”顾安东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走过来很自然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殊的脸又红了，躲开他的手，摇摇头：“没有……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做早饭。”顾安东笑着，献宝似的端过托盘。上面是两碗熬得稠稠的白米粥，一碟切得细细的酱黄瓜，还有两个剥了壳、光滑白嫩的水煮蛋。
“家里东西不全，先将就吃点。妈昨天偷偷塞给我的鸡蛋，说让你补补。”
简单的早餐，却热气腾腾，透着用心。林殊心里暖暖的，又有些不好意思让他这样伺候：“我自己来就行……”
“坐着别动。”顾安东按住她，自己先坐在床沿，端起一碗粥，试了试温度，才递给她，“小心烫。”又拿起一个鸡蛋，仔细剥好，放在她面前的空碟里，“多吃点。”
林殊接过粥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熬得火候正好，米香浓郁。酱黄瓜咸脆爽口。她抬眼，看见顾安东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吃，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看我干什么……你自己也吃啊。”林殊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嗔道。
“好看。”顾安东答得直白，脸上带着笑，这才端起自己那碗粥，大口吃起来，动作依旧爽利，但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愉悦和满足。
吃过早饭，林殊觉得身上松快了些，便想下床帮忙收拾。顾安东却不许，硬是让她又歇了半晌，直到她自己再三坚持，才妥协。
“那咱们今天哪儿也不去，就在家规整规整。”顾安东说，“看看咱们的新房，怎么布置更合你心意。”
这提议正中林殊下怀。昨天匆匆忙忙，婚礼喧闹，这屋子虽然布置得喜庆，但许多细节还未及细看，更未按照两人的生活习惯调整。
于是，新婚第一天，两人便沉浸在了布置小家的温馨忙碌中。
顾安东力气大，负责移动一些稍重的家具。林殊心细，负责擦拭、归置和设计摆放。
“这个衣柜，放这边是不是更好？离床近，拿衣服方便。”顾安东指着靠墙的实木衣柜。
“嗯，不过这边光线有点暗，要不往窗边挪一点点？但也不能挡了光……”林殊歪着头打量。
两人商量着，顾安东便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衣柜移动了尺许。位置果然更妥帖了。
林殊打开陪嫁的樟木箱子，里面是她的一些衣物、书籍，还有母亲和养母悄悄给她准备的一些新家用的零碎东西，比如一对绣着鸳鸯的枕套，几块崭新的桌布。她将这些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比划着。
“这个枕套好看，今晚就换上。”顾安东凑过来看，拿起枕套摸了摸，“妈的手艺真好。”
“这块浅蓝色的桌布，铺在书桌上怎么样？你写字的时候看着清爽。”林殊展开一块布料。
“好，听你的。”顾安东点头，立刻帮忙铺上。
书桌是两人一起挑的旧货，宽大结实。顾安东将自己常用的专业书籍和资料在一边码放整齐，林殊也将自己的外文书和词典放在另一边，中间空出一大块地方。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共同的学习角了。”顾安东看着并排摆放的书，很是满意。
“嗯，谁也不许越界。”林殊笑着用手指在桌面中间虚划了一道。
忙到中午，简单的下了点面条吃。下午，继续整理。顾安东翻出一个小木盒，递给林殊：“这个，给你。”
林殊打开，里面是一支崭新的英雄牌钢笔，还有一个小小的、丝绒面的首饰盒，打开，是一条细细的金项链，坠子是个小巧的如意锁。
“钢笔是祝你以后笔下生辉，不管是继续学习还是工作。”顾安东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项链……是上次建军分红多了点，我去买的。不太贵重，就是个心意。”
林殊拿着那温润的如意锁，心里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她将那项链戴上，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很快便被焐热了。“很漂亮，我喜欢。”她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顾安东笑了，伸手帮她理了理项链：“你喜欢就好。”
夕阳西下时，新房已然大变样。家具摆放更合理，物品归置得井井有条，窗明几净，还添上了林殊带来的些许柔美点缀。虽然依旧朴素，却处处透着两人的气息和共同生活的痕迹，温馨而踏实。
两人累并快乐着，并肩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劳动成果。
“终于有点像样了。”顾安东长舒一口气，揽住林殊的肩膀。
“嗯，是我们的家了。”林殊靠着他，身心都是满满的归属感。
夜幕再次降临，红烛换成了明亮的电灯。没有昨日的喧闹，只有一室静谧安宁。简单的晚餐后，两人坐在书桌的两头，各自看着书，偶尔抬头交流一个眼神，或低声讨论一句。
这就是他们婚后第一天的全部。没有远行，没有仪式，只有彼此，和这个他们亲手一点点规整、填充起来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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