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暴雨倾盆。
萧辰独立于萧家后山悬崖之巅，任凭狂风骤雨抽打身躯。单薄的青衫早已湿透，紧贴在他挺拔如松的脊背上。闪电如银蛇撕裂天幕，刹那映亮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沉浮着千年沧桑。
“幽冥殿...”
他喃喃低语，指尖抚过腰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这是半个时辰前那场恶战留下的印记，幽冥殿杀手临死反扑的毒刃险些割断他的经脉。
但此刻，比伤口更灼热的是胸腔里沸腾的帝血。白日里杀手尸体上露出的幽冥令牌，如同投入干柴的烈火，将他沉寂千年的杀意重新点燃。
“三千年了，你们还是这般阴魂不散。”
惊雷炸响，天地骤亮。萧辰突然张开双臂，宛若拥抱暴虐的天穹。若是有人在此，定会惊觉那些劈落的山巅雷霆，竟隐隐向他周身汇聚。
《雷帝锻骨术》——前世征伐九天时，于雷域禁地创出的无上炼体之法。以天雷为锤，以经脉为砧，锻不灭帝骨，铸永恒道基。
“嗤啦！”
第一道雷霆灌顶而下，萧辰浑身剧颤，皮肤瞬间焦黑皲裂。钻心蚀骨的痛楚让他闷哼一声，牙关渗出鲜血。
但这痛楚中，却带着令人战栗的畅快。
更多雷光被他引落，银蛇狂舞间，隐约可见他左臂骨骼亮起微弱紫芒。那些雷霆之力被帝术炼化，如亿万细针钻入骨缝，剔除杂质，铭刻雷纹。
“不够...还远远不够！”
萧辰眼中闪过厉色，竟迎着最狂暴的雷云逆冲数丈。周身气血轰然沸腾，丹田内沉寂的帝印微微旋转，泄出一丝微不可查的苍茫气息。
正是这缕气息，让漫天雷霆如同受到挑衅般暴怒！
轰隆隆——！
三道水桶粗的紫电同时劈落，炸得山石飞溅。萧辰被狠狠砸回地面，周身电弧乱窜，皮肤大面积碳化脱落，露出底下新生的、泛着玉光的肌肤。
“咳...”他吐出一口淤血，却低笑出声，“凡俗雷罡，不过尔尔。”
若是前世，他引动的将是九天神霄劫雷，锻出的帝骨一念可碎星辰。如今虎落平阳，只得借这凡间雷雨重走锻骨之路。
但很快，萧辰笑意微敛。
他内视己身，发现刚刚重塑的左臂骨骼上，紫莹莹的雷纹只覆盖了七成就后继乏力。暴雨渐歇，云层中雷威正在消退。
“天时不济么...”
正要遗憾收功，他忽然心念微动。白日里那场血战中，幽冥杀手垂死挣扎时曾捏碎一枚墨色玉佩，当时有缕极阴寒的气息侵入他经脉，虽被帝血炼化大半，却仍有残余盘踞在右胸。
此刻，那缕幽冥寒气似乎被天雷至阳之力刺激，隐隐躁动起来。
“阴极化阳，反助雷罡...”萧辰眸光大亮，“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再不犹豫，运转帝经逼出那缕幽冥寒气。至阴之力显化的刹那，原本消退的天雷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再度狂暴起来！
嗤——！
一道融合了幽冥寒气的变异雷霆贯入左臂，萧辰浑身剧震，额角青筋暴起。这股力量远超之前，冰寒与灼热交织，几乎要撕裂他的魂魄。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左臂骨骼紫芒大盛！原本停滞的雷纹疯狂蔓延，最终完美覆盖整条臂骨，纹路玄奥如天生道篆。
雷光渐熄，暴雨止歇。
萧辰缓缓站直身躯，焦黑死皮簌簌脱落，露出底下莹润如玉的肌肤。他轻轻握拢左拳，五指间竟有细碎电光滋生缠绕。
“一成雷骨，可撼山河。”
他对着前方崖壁随意挥拳。
没有动用丝毫灵力，仅凭肉身之力。拳风破空，竟带起隐约雷鸣之音！
轰！
三丈外的山岩应声炸裂，碎石齑粉被残留的电弧灼成琉璃状，簌簌滚落深崖。
萧辰微微颔首。这一拳之威，已堪比凝脉境修士全力一击。而这才仅仅是锻成一条臂骨的效果。若全身二百零六块骨骼尽数锻成雷帝骨...
“待到雷骨大成日，只手擎天覆幽冥。”
他望向皇城方向，目光穿透沉沉夜幕。
忽然，萧辰眉梢微动，侧耳倾听。山下萧家祖地方向，隐约传来剑器嗡鸣之声，与风中飘来的一缕奇异幽香交织。
那是...家族禁地，千年剑碑的方向。
而那股幽香...
萧辰眼底闪过一丝波澜。他记得这种香气，名为“月凰引”，乃是前世那位故人独有。其香幽冷，如月下寒梅，又带着一丝涅盘般的灼热。
为何会出现在下界？出现在这片贫瘠之地？
暴雨初歇的夜空下，他化作一道淡淡青影，悄无声息地掠向剑碑林。
越靠近祖地，剑碑的嗡鸣越发清晰。如百剑低语，又似悲鸣。
镇守剑碑林的两位长老昏倒在入口处，面色潮红如同醉酒，显然是被某种无形力场震晕了过去。
萧辰步入碑林，目光立刻被中央那块最高大的祖碑吸引。
月光破云而出，洒在斑驳的古碑上。可见碑身竟在微微震颤，表面尘埃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更深邃的古老刻痕。
而那些刻痕，正在吸收月华，流淌出微弱的银辉。
更让萧辰目光凝滞的是，碑前地面上，竟有一小摊未干的水渍。水渍旁，跌落一枚凤尾状的赤金簪子，簪头镶嵌的宝石在月下流转着非凡灵光。
他俯身拾起金簪，指尖触及的刹那，体内《九转轮回诀》竟自行加速运转一周天。簪身尚存一丝温热，显然主人刚离去不久。
“九天玄凰气...”
萧辰捻动指尖，感受着那缕与姬明月同源、却更加精纯古老的气息。他抬头望向碑面那些逐渐隐去的银辉刻痕，心中了然。
是这枚金簪的主人，以自身气息意外激发了剑碑残留的某种印记。
“何方高人夜访我萧家祖地？”他忽然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碑林淡淡开口。
夜风拂过，只有剑碑低鸣作答。
但萧辰的帝境感知却捕捉到，百丈外一株古松的枝叶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瞬。
他并未追击，只是摩挲着那枚凤尾金簪，若有所思。
“看来，这青石城的水，比我想象的更深。”
将金簪收入怀中，他最后看了眼恢复沉寂的剑碑，身影悄然隐没在夜色里。
就在他离去后不久，古松枝叶微动，一道模糊的窈窕黑影轻盈落地，望着萧辰消失的方向，面纱上绣着的暗金凰纹微微闪烁。
“竟能察觉我的存在...萧家，果然藏着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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