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叮当响起。
何雨水骑着车风风火火停在院门口，车前筐里搁着一只肥硕的公鸡和几样鲜菜。
她推车进院，一眼瞧见傻柱杵在院子 ** ** 。
“傻哥，站这儿发什么呆呢？”
何雨水语气轻松，仿佛昨夜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傻柱没接话，目光落在车筐里的公鸡上，突然眼睛一亮：“买鸡又买菜，这是有啥好事儿？”
“请人吃饭呗。”
“还算你有良心，知道昨晚冲撞了哥哥，这是要赔罪吧？”
傻柱一脸得意。
“……”
何雨水暗自翻了个白眼，谁说是请你？
亲兄妹拌个嘴还得摆酒谢罪？你当演大戏呢！
她被这话噎得一时语塞。
傻柱却自顾自说道：“不过咱们谁跟谁啊，吵架多正常！整这出反倒生分了——这样，菜先给我。
今儿天晚，明日哥亲自下厨，咱兄妹好好喝两盅，正好有桩喜事告诉你！”
话说得漂亮，实则盘算着先把菜送去秦淮茹家应急，回头再补上。
至于那“喜事”
，无非是秦淮茹要给他介绍表妹秦京茹的事儿。
“咳！”
何雨水清了清嗓子，“傻哥你想岔了，昨儿那点儿事我早忘了。”
“那不就结了！”
傻柱摆手。
“所以这菜不是给你的，我特意买来请苏姐姐吃饭。”
何雨水心直口快，半点没绕弯子。
“……”
敢情是自己会错意？傻柱耳根发烫；
猛然想起早晨和秦淮茹的谈话——自家妹子可别让人拐跑了！他立刻警觉道：“你请那个半吊子厨子干啥？”
“哥你说话注意点！苏姐姐是正经大厨，这话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何雨水皱眉，“这些天她常给我带点心，今早还塞给我红糖糍粑。
人情总得还吧？再说了，你要菜做什么？有喜事现在说不就——”
傻柱慌忙打断：“得！姑娘大了心思野，如今外人都比亲哥贴心！”
说罢头也不回冲进屋，咣当摔上门。
“脾气倒不小！本想告诉你秦姐给你说媒的事儿呢！”
何雨水冲着紧闭的房门嘟囔道。
何雨水摇摇头，走到苏青门前张望，见没人影便拎着菜回屋。
她盘算着今天把菜收拾好，明儿下班就不用赶着做了。
隔院暖阁里，苏青正倚着椅背烤火，手捧热气袅袅的苦荞茶。
小豆丁攥着勺子跟柚子搏斗，果肉被挖得精光后，突发奇想把空壳扣在脑袋上。
铛铛铛——青小舅舅好看不？
这还问？苏青大言不惭，你舅当然俊得很！
小豆丁当是在夸她，乐得甩开胳膊满屋转悠。
柚子帽摔在地上，她盯着西瓜帽成功的先例直挠头。
苏青笑着拾起壳子，削薄内瓤又缀了根公鸡尾羽：再试试？
改装后的柚子帽让小豆丁神气得紧，嚷着要戴去学堂。
她转着圈儿满院疯跑，活像只小陀螺，直到泥水地给了记教训——红棉袄糊满泥印子时，那顶宝贝帽子还牢牢护在头顶。
笨崽走路都能摔？苏青憋着笑逗她。
我机灵着呢！小豆丁鼓着腮帮子，完蛋，又要挨揍啦！
苏青瞧着外甥女皱成包子的脸乐不可支。
他姐揍孩子向来雷厉风行，赏个巴掌喂颗糖，就看这小机灵鬼谈判的本事了——要糖多了怕贪心，要少了又觉吃亏，横竖都是道送命题。
再被打一顿可就不划算了。
小豆丁认真思考起来。
小孩的日子不好过，做决定真难。
为什么非要挨揍才能拿到糖呢？
对了，你刚才为什么那样跑？
苏青模仿小豆丁的动作，甩开胳膊转了几圈问道。
因为我在开飞机！
小豆丁闷声回答。
飞机？
苏青愣住了，这孩子的想法真是让人跟不上！
还以为是轮船或者汽车呢。
那之前在房间里，你双手前后摆动，大步走路的样子又是在干什么？
苏青又学了一遍那个动作。
小孩子做这个动作很可爱，他做起来就显得傻乎乎的。
因为我在当威武的叔叔啊！小豆丁说。
苏青：......
要是叔叔们都这么走路，都不用打仗了，直接能把敌人笑趴下。
苏青笑道：威武没看出来，傻气倒是四面八方散出来了。
这段话里，小豆丁只听懂了和两个字。
她也不在意，因为妈妈常说青小舅舅是个傻弟弟。
而妈妈是很喜欢青小舅舅的。
所以青小舅舅肯定也喜欢她。
平时她总爱强调自己聪明勇敢，其实是跟妈妈学的——每次训她时，妈妈都会说：
我这么聪明勇敢，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孩子。
苏青带小豆丁回家，让她坐在火炉边烤火。
帮她擦干衣服，烘暖后重新穿好。
拍拍她的棉帽，苏青说：
这样应该不会挨妈妈打了。
那我就没有大白兔奶糖吃了！
小豆丁的思路总是与众不同。
苏青被这句话噎住了。
原本以为小豆丁不说话是害怕挨打，现在才发现她可能是在盘算能换多少颗糖。
要不......
傻舅舅开始教唆傻小孩：你再去外面滚一圈，等挨打时使劲哭，说不定能多要几颗糖。
不行！妈妈会打我的！
小豆丁握紧拳头，鼓起脸颊：而且冬天水很冷，妈妈洗衣服手会痛，这件衣服我要穿一冬天！
真聪明啊！
一直在门外偷看的姐姐走进来，手里拎着袋大白兔奶糖。
她先是表扬小豆丁，给了她一颗糖，然后狠狠瞪了眼苏青。
教得真好，我现在很怀疑小心干的那些傻事都是你撺掇的。
没有的事，我就开个玩笑！苏青立刻否认。
真的？我不信！姐姐说。
苏青耸耸肩：不信我也没办法。
看着弟弟这副无赖样，姐姐冷哼一声：下次就让小心把脏衣服拿去让你洗！
她在火炉边坐下，顺手抓了把大白兔奶糖塞给苏青。
“我不爱吃甜的，给小心吧，多吃点补补，都说七颗大白兔奶糖能顶一杯牛奶呢！”
苏青说着那个年代家喻户晓的广告语。
“哟~不爱吃甜的呢！”
姐姐捏着嗓子学他说话，不由分说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糖，“也不知是谁小时候撒泼打滚要吃大白兔，现在倒装起来了。
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要拉什么屎。”
粗俗。
苏青觉得小豆丁整天把屎尿屁挂嘴边，准是跟姐姐学的。
不过甜食他是真不爱吃，特别是巧克力，一块能齁半晌。
但姐姐给的，他还是勉强吃了一颗。
奶香格外浓郁，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比后世的大白兔更香醇些。
苏红瞧着女儿头上那顶插着鸡毛的柚子皮帽子直发笑。
换作旁人早该管教孩子胡闹了，偏她这个傻弟弟跟狗头军师似的，净出些馊主意。
烤暖了身子，姐姐起身做饭。
她向来图省事，蒸锅米饭，热热从饭店带回来的剩菜就算一顿。
除非来客人才肯多炒两个菜。
“对了，你那狗肉哪儿买的？我尝着挺鲜。”
姐姐随口问道。
“**市场有个老乡在卖野狗肉，我看着新鲜就割了点。”
苏青眼皮都不眨地扯谎。
这年头投机倒把要治罪， ** 应运而生——那里买东西光有钱就行。
有人粮票不够用，就多花些钱去 ** 打牙祭。
“以后别去了，逮住可不得了。”
姐姐往淘米盆里舀水。
这年月普通人家多是啃窝头红薯，大米算稀罕物，自然也是她从饭店顺的。
论后厨操守，傻柱可比苏红强五十步——他只顺领导小灶的剩菜。
用现在话说，顺了，但没全顺。
而苏红是但凡厨房里有用又不耽误干活的，都要往家捎带，属于百步笑五十步。
见妈妈要做饭，顶着柚子帽的小豆丁忙不迭搬来板凳：“我给妈妈烧火！”
小孩总觉得烧火又好玩又暖和，还能帮上忙。
苏红也乐得培养母女感情，从不阻拦。
“瞧我这记性，”
姐姐突然拍腿，“你大爷老两口今儿要来吃饭。”
“大爷？”
苏青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姐姐的公婆。
这老两口开明，结婚就分了家，从不插手儿女事，对孙女也疼爱，常来看望。
老两口曾建议让姐姐搬到楼房住，那里空间宽敞还带 ** 卫生间。
但姐姐以住习惯为由婉拒，其实她是放心不下自己那个傻弟弟。
那我得买点儿酒去。
苏青笑着说。
你傻呀，忘了你姐夫不喝酒？姐姐立马怼了他一句。
苏青当然知道姐夫滴酒不沾，就是随口逗个趣。
得，这位苏怼怼连玩笑都开不起，一说就被骂傻。
他现在算是体会到小豆丁平时的感受了。
不过家里烟抽完了，正好你去买一包，票在抽屉里，钱你自己出！姐姐向来干脆，从不拐弯抹角。
前身不抽烟，自然用不着烟票。
苏青从抽屉里找出那张盖着商业局红章的烟票，就近去了胡同口的国营商店。
回来时瞧见三个孩子在巷子里疯跑，是姐姐院子里的韩春明、程建军和苏萌。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替苏青背了黑锅。
哎，韩家小子！苏青喊住他们。
韩春明转身咧着嘴笑：青哥找我有事？
你该上初中了吧？
我还在读六年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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