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户洋平站在原地,篮球安静地躺在他脚边。他看着安西教练那肥胖却如山岳般沉稳的背影,看着那只宽厚的手掌轻柔地覆在三井寿剧烈颤抖的头上。场馆里静得可怕,只剩下三井压抑不住的、破碎的抽泣声,以及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洋平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汗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衣领上。刚才那场一对一的消耗远比他预想的要大,不仅仅是体力,更是精神上的高度紧绷。此刻,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心中那股因赌上篮球部命运而产生的沉重压力,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些,但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悄然弥漫开来。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那来自于纸片和屏幕的记忆,与亲眼见证、亲身经历的感受,截然不同。
三井寿跪在那里,感觉整个世界都离他远去了。地板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膝盖因为刚才猛烈的撞击隐隐作痛,但这都比不上内心那仿佛被撕裂的剧痛。两年的自我放逐,两年的浑浑噩噩,两年的用暴力和虚张声势堆砌起来的伪装,在安西老师手掌落下的瞬间,土崩瓦解。
那熟悉的、带着体温的重量,像是一道温暖的光,照进了他阴冷潮湿、布满荆棘的内心荒原。那些被他刻意遗忘、刻意掩埋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是武石中学体育馆里,日夜不停歇的投篮练习,直到双臂酸软抬不起来。
是决赛场上,篮球划出完美弧线,网花泛起的白色浪花,和震耳欲聋的欢呼。
是扑在安西老师那宽厚温暖的身躯上,立下的,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的誓言:“安西老师!我要带领湘北,称霸全国!”
是医院里,医生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诊断,和左膝传来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剧痛与无力。
是复健室里,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摔倒,看着镜子里那个连走路都踉跄的、陌生的自己。
是第一次剪掉短发,穿上不属于自己的衣服,走进烟雾缭绕的游戏厅,试图用喧嚣掩盖内心恐慌的那个下午。
是铁男递过来的第一支烟,是德男他们一声声带着崇拜的“大哥”,是在街头斗殴中感受到的、扭曲的“存在感”……
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中飞速闪过,最后定格在刚才。在水户洋平那冷静到近乎残酷的防守下,他一次次徒劳无功的进攻,一次次狼狈的失球,那一声声平静的计数,还有那句最终击溃他所有防线的质问——
“你的膝盖,真的废到连站在这里都勉强了吗?”
是啊……我的膝盖……
三井猛地抬起满是泪水和汗水的脸,看向近在咫尺的安西教练。镜片反射着光,他看不清老师的眼神,但他能感觉到,那目光里没有失望,没有责备,没有他恐惧了两年的任何负面情绪,只有一种深沉的、包容一切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他无地自容。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磨过,发出的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
“安西……老师……”
仅仅是吐出这几个字,就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眼泪更加汹涌地夺眶而出。
安西教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手掌依旧轻柔地放在他的头上,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我在听。
这份沉默的包容,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的挣扎,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怨恨和不甘,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意义。他像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化作了最原始的泪水。
他猛地伸出双手,不是去推开,而是死死抓住了安西教练运动服的衣角,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他再也支撑不住,将额头重重地抵在安西教练那微隆的、温暖的腹部,身体因为剧烈的哭泣而不断颤抖。
“我……我……”他泣不成声,话语断断续续,被呜咽切割得支离破碎,“这两年……我……明明……那么想打篮球……”
这句话,他藏在心底最深处,连对自己都不敢承认。如今,终于颤抖着,带着血和泪,说了出来。
洋平站在几步之外,清晰地看到了三井抓住安西教练衣角时,那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听到了那破碎的、却蕴含着无尽悔恨与渴望的告白。他的心脏,似乎也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知道那句经典的台词即将到来,但亲眼看到这个过程,依旧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不是剧本,这是一个灵魂在经历了漫长而痛苦的迷失后,最真实、最卑微的忏悔与渴望。
三井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安西教练,用尽灵魂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喊出了那句埋藏了两年、折磨了他两年、也最终拯救了他的话:
“我想打篮球!!!”
声音嘶哑,甚至破音,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焚烧一切伪装的决绝,在空旷的场馆里轰然回荡,撞击在每个人的耳膜和心墙上。
“我想打篮球啊!!!”
他重复着,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这两年错失的光阴,所有的痛苦和悔恨,都通过这声声呐喊,彻底宣泄出来。他哭得撕心裂肺,像个无助的孩子,紧紧抓着安西教练的衣角,仿佛那是他全部的世界。
洋平看着这一幕,缓缓地、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他弯腰,默默捡起了脚边的篮球,指尖感受着皮革的纹理。他知道,这场由他开启,并以整个篮球部为赌注的疯狂对决,终于在这一声呐喊中,落下了帷幕。
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场馆内,依旧是一片寂静。只有三井寿那宣泄般的痛哭声,在久久回荡。
湘北的队员们,不少人都红了眼眶。木暮公延摘下眼镜,用力擦拭着镜片,肩膀微微耸动。赤木刚宪别过脸去,粗犷的脸上线条柔和了许多。宫城良田双手插在裤兜里,仰头看着场馆顶棚的钢架,看不清表情。
铁男默默地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他的手下们面面相觑,也默默地跟了上去。崛田德男看着痛哭的三井,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抹了把脸,快步跟上铁男。他们来时气势汹汹,走时却悄无声息。有些东西,已经被那声“我想打篮球”彻底改变了。
安西教练依旧站在那里,任由三井抓着他的衣角,任由那滚烫的泪水浸湿他的运动服。他的手掌,始终没有离开三井的头。
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光洁的地板上,仿佛一幅定格的、充满救赎意味的油画。
水户洋平站在光影之外,看着这幅画面,心中一片平静。他知道,湘北篮球部,真正的拼图,在这一刻,终于完整了。而他的旅程,也即将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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