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恩的不安，很快便得到了印证。
一周后，一艘属于卡特琳娜舰队的、负责外围侦察的快速单桅帆船，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幸存船员的恐惧，踉踉跄跄地逃回了白港城。
“……怪物！他们都变成了怪物！”
被救上岸的侦察队长，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海盗，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他语无伦次地，向亚恩和卡特琳娜，描述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他们的侦察船，在怒涛堡外围海域，遭遇了巴博萨的一支巡逻队。
他们本以为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但交手的一瞬间，他们才发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人类。
巴博萨的那些海盗，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灰色，血管暴突，双眼赤红，充满了疯狂的杀戮欲望。他们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超常人，甚至在被刀剑砍中后，伤口里流出的，也是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液。
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悍不畏死，即便被击中要害，也依旧能疯狂地攻击，直到整个身体都被撕碎。
“……他们就像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鬼！”侦察队长的声音在发抖，“我们的剑，砍在他们身上，就像砍在坚韧的皮革上！而他们的爪子，却能轻易地撕开我们的皮甲和血肉！”
“我们……我们拼死才逃了出来……其他兄弟……全完了……”
听完汇报，卡特琳娜那张美艳的脸上，血色褪尽，一片惨白。
“是‘深海之影’……”她喃喃自语，碧绿的眼眸中充满了恐惧，“是那种能将人变成怪物的深渊巫术！”
她想起了自己那段被追杀了三年的、不堪回首的往事。那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再次将她笼罩。
然而，亚恩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震惊，也没有恐惧。他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种近乎冰冷的、如同解剖学家发现罕见病例时的那种专注与兴奋。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道，“不是简单的巫术。这是一种生物层面的、强制性的基因突变和污染。”
他脑海中那座沉寂的石碑，在听到“怪物”和“深渊巫术”这些词汇时，再次发出了一阵微弱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信息流。
【……深渊血肉诅咒（低阶）……】
【……通过注入高浓度深渊能量，强行破坏生物体细胞结构，催化其向更具攻击性、更适应深渊环境的形态畸变……】
【……优点：短期内大幅提升单体战斗力、痛觉抑制、再生能力增强……】
【……缺点：理智丧失、生命周期急剧缩短、基因链崩溃、无法逆转……】
“果然是同源的力量。”亚-恩心中了然。
幽邃森林里的血肉祭坛，是通过“温床”的方式，缓慢地污染和同化环境。而巴博萨得到的这种“恩赐”，则更像是一种简单粗暴的、一次性的“兴奋剂”。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卡尔的声音凝重，“如果巴博萨的所有手下，都变成了那种怪物，那我们……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常规的冷兵器，对上这种怪物军团，几乎毫无胜算。
“慌什么？”亚恩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神情紧张的部下，“怪物，就不是血肉之躯了吗？只要是血肉之躯，就会怕子弹，更会怕炮弹。”
他的镇定，像一颗定心丸，瞬间稳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卡特琳娜，”他看向那位还处在恐惧中的女海盗，“收起你的恐惧。你现在是帝国的舰队指挥官，不是那个东躲西藏的小海盗。告诉我，巴博萨的老巢，怒涛堡，防御如何？”
卡特琳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她唯一的依靠，就是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怒涛堡是一座火山岛，易守难攻。”她回忆着，“它只有一个天然的、狭窄的入海口，可以进入岛屿内部的环形港。港口两侧的悬崖上，布满了他们用沉船木料搭建的防御工事和投石机。”
“也就是说，想要攻进去，必须先拔掉那两颗‘牙齿’？”亚恩问道。
“是的。而且，即便是突破了入海口，内部的环形港，也足够容纳他所有的舰队。我们如果强攻，等于是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与一支数量和战力都远超我们的怪物舰队，进行决战。胜算几乎为零。”卡特琳娜给出了一个绝望的结论。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然而，亚恩听完之后，却缓缓地，在海图上，画了一个圈。
他圈住的，并非怒涛堡，而是怒涛堡后方，那座巨大的、光秃秃的火山。
“谁说我们要从海上，攻打一个海盗的老巢？”
亚-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的笑容。
“卡尔，传我的命令。龙骑兵营，全员备战。第一炮兵连，将所有十二门‘惩戒者’攻城炮，进行拆解，打包。再征调城内所有的骡马和脚夫。”
“布兰登骑士，”他又转向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北方联络官，“我需要你，率领你的‘总督卫队’，配合卡特琳娜的舰队，在怒涛堡的正面，进行佯攻。你们的任务，不是进攻，而是吸引巴博萨全部的注意力。”
“大人……您是想……”布兰登似乎猜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没错。”亚恩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座火山的顶部——火山口的位置。
“既然巴博萨把他的舰队，当成了他最坚固的盾。那我就让他尝一尝，来自他头顶的、他自以为最安全的‘天空’的审判。”
“我要把我的炮兵阵地，建到那座火山的山顶上去！”
这个计划，比上一次在枯骨之野，还要疯狂百倍！
将沉重的、需要拆解的攻城炮，运上一座地形险峻的火山？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大人，那座火山，根本没有路！”卡尔急道。
“没有路，我们就用手，用脚，用我们士兵的血肉，开辟出一条路！”亚-恩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志。
“巴博萨以为，他得到了深渊的‘恩赐’，就可以高枕无忧。但他永远不会明白……”
亚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燃烧着名为“理性”与“科学”的火焰。
“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什么怪力乱神的巫术。
“而是人类的意志、智慧，以及……”
他轻轻地，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精确的……弹道计算。”
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人类极限的“炮兵登山”行动，即将展开。
亚恩要用最原始、最艰苦的方式，去实现一个最疯狂、也最致命的战术构想。
他要让巴博萨，和那个藏在幕后的“深海之影”，都清清楚楚地看到——
在工业与科学的铁蹄之下，一切魑魅魍魉，都终将被碾得粉碎。
染血的怒涛，即将迎来一场……来自天空的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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