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恩的钓鱼计划,如同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在白港城悄然展开。
总督府的招标公告,很快便吸引了城内所有大商会的注意。公告上明确写着,将以高出市价两成的价格,采购大量的粮食和布匹。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让商人们趋之若鹜。最终,白港城最大的粮食商人和纺织品商人,成功中标。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只是这场大戏中的群众演员。他们提供的货物,在装船之前,就被亚恩的士兵秘密调包。船舱的底层,装载的并非香喷喷的麦子和柔软的亚麻布,而是……压舱用的沙袋和石头。
与此同时,关于这支“满载着人道主义物资”的运输船队即将启航的消息,通过法比奥那四通八达的情报网络,以及一些被刻意“疏忽”的港口官员之口,被“不经意”地泄露了出去。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快地传遍了新月湾外的每一片海域。
“一支没有军舰护航的运输船队?装满了粮食和布匹?”
“是那个新来的北方佬总督搞的?听说他是个只懂打仗的莽夫,根本不懂海上的规矩!”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金币!”
无数的海盗和不法之徒,为此摩拳擦掌,垂涎欲滴。但他们之中,最先采取行动,也最有可能成功的,只有一个人——“美人鱼之吻”卡特琳娜。
在新月湾以南,一片由数十个小岛组成的、被称作“迷雾群岛”的海域中。
一座被掏空了山体的隐秘岛屿内,隐藏着卡特琳娜的巢穴——“海妖之喉”。
这里,是一个天然的避风港,也是一个戒备森严的海盗要塞。
在一间装饰着华丽丝绸和从沉船里打捞出的珍宝的船长室里,一个身影正斜倚在舒适的软榻上,研究着一张海图。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美得令人心悸,也危险得令人窒息的女人。
她有着一头如同海藻般微卷的、火红色的长发,皮肤是常年经受海风吹拂的健康小麦色。她的五官深邃而立体,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如同最剔透的祖母绿,闪烁着猫科动物般的狡黠与慵懒。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亚麻衬衫和贴身的皮裤,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腰间,随意地插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弯刀。
她就是卡特琳娜。一个让无数商人闻风丧胆,也让无数男人魂牵梦绕的传奇女海盗。
“船长,消息确认了。”一个独眼的、满脸横肉的大副走了进来,恭敬地说道,“那支运输船队,由五艘中型柯克帆船组成,没有护卫舰。半个月后,月圆之夜,准时从白港城出发。”
卡特琳娜的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一个新上任的总督,就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运送物资?他是在向我示威,还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船长,会不会有诈?”大副担忧地问道,“那个叫亚恩·施瓦茨瓦尔德的北方佬,可不是什么善茬。我听说,他刚到白港城,就把前任总督的脑袋给砍了。”
“砍一个脑满肠肥的蠢猪,算不上什么本事。”卡特琳娜伸了个懒腰,如同蓄势待发的美洲豹,“我查过他。他在北方,用一种叫‘火炮’的武器,全歼了霜狼部落。他是个陆地上的天才,但海洋……是完全不同的游戏。”
她站起身,走到海图前,碧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他以为,在海上作战,和在陆地上一样,只要武器厉害就行了?他懂风向吗?他懂洋流吗?他知道如何利用礁石和浓雾来隐藏自己吗?”
她用一根纤长的手指,在海图上划出一条线:“从白港城到临海郡,必须经过‘风剪海峡’。那里海流湍急,暗礁密布,最适合我们动手。”
“但是,如果这是个陷阱呢?”大副还是不放心。
“陷阱?”卡特琳娜笑了,笑声清脆而自信,“就算真的是陷阱,那也要看,是猎人布下的陷阱,还是……通往天堂的阶梯。”
她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大副,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
“我们太久没有干一票大的了。‘血帆’巴博萨那个蠢货,把主航道看得太紧。我们只能捡些小鱼小虾。而现在,一个不懂海的北方佬,把一整块涂满蜂蜜的蛋糕,送到了我的嘴边。如果我不吃,岂不是辜负了海神的美意?”
“传我的命令!”她的声音变得果决而冷酷,“让所有的船只,做好准备!这一次,我要亲自带队!我们要在‘风剪海峡’,给那位新来的总督大人,上一堂最生动、也是最昂贵的海战课!”
“告诉兄弟们,抢了这一票,我们就能舒舒服服地过上整整一年!”
独眼大副看着自家船长那副自信满满、势在必得的模样,心中的疑虑也被这股豪情所感染。
“是,船长!”他大声应道,转身离去。
卡特琳娜重新看向海图,碧绿的眼眸中,倒映着那五艘运输船的航线。
她自认为已经看穿了亚恩的一切。在她眼中,亚恩不过是一个刚刚踏足海洋领域的“菜鸟”,一个自以为是的陆地强者。她将在自己最熟悉的主场,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给予他致命一击。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即将面对的,根本不是一场传统意义上的海战。
她那引以为傲的经验、技巧和对海洋的理解,在亚恩那跨越了时代的、绝对不对等的打击力量面前,将变得一文不值。
一张由欲望和傲慢编织成的大网,已经向她悄然罩下。
而她,这条美丽而致命的“美人鱼”,正欢快地、毫不知情地,游向了猎人精心布置的、那片注定无法逃脱的死亡水域。
半个月后,月圆之夜。
白港城的码头上,灯火通明。
五艘悬挂着总督府旗帜的柯克帆船,在水手们的号子声中,缓缓驶离了港口。它们吃水很深,看起来满载着货物,在月光下的海面上,留下了长长的倒影。
在其中最大的一艘船,“希望号”的船长室里。
亚恩正站在舷窗前,静静地看着远方那片被月光染成银色的、平静而又暗藏杀机的海面。
他的身后,卡尔和雷霆军团第一连的连长,正襟危坐。
而在他们脚下那看似装满了货物的船舱里,两百名雷霆士兵,正抱着他们的“鹰击”步枪,安静地、一动不动地坐在黑暗中。在最底层的船舱里,四门被拆解开的“战争扫帚”及其弹药,也被牢牢地固定着。
“大人,鱼儿会咬钩吗?”连长有些紧张地问道。
亚恩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是会不会。”
“而是在哪里,以什么样的方式咬钩。”
他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夜色,仿佛已经看到了,在“风剪海峡”那片波涛汹涌的水域里,一场即将上演的、为这个世界的海战史,翻开全新一页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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