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储秀宫的院子里就响起此起彼伏、强行压抑的哈欠声。秀女们一个个睡眼惺忪，被嬷嬷们像赶小鸡一样催着梳洗打扮，准备去慈宁宫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
蔓萝站在队列里，悄悄揉了揉还有点发酸的小腿肚子。昨天一大早跑去御花园偷电，回来又练了一天的礼仪，晚上还差点被章佳云珠那绣帕事件搞得神经紧张，这会儿真是困得眼皮直打架。
她在心里又把那抠门的系统骂了一遍：要不是为了赚你那零点几的能量，姐至于起得比鸡还早吗？
“都精神着点！”刘嬷嬷板着脸，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待会儿到了慈宁宫，谁要是打了哈欠、走了神，冲撞了太后娘娘，仔细你们的皮！”
一句话，瞬间让所有秀女都把哈欠憋了回去，腰板挺得笔直。
蔓萝也赶紧深吸一口气，努力瞪大眼睛，摆出最乖巧温顺的表情。心里却在小声嘀咕：太后娘娘不知道是不是跟电视里演的一样，特别严肃，动不动就让人罚跪？
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章佳云珠，对方今天打扮得格外用心，头上那支碧玉簪子水头十足，一看就价值不菲，正微微扬着下巴，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似乎是感受到蔓萝的目光，章佳云珠斜眼瞥过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又迅速转回头去。
蔓萝：“……”
得，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在刘嬷嬷和张嬷嬷、王嬷嬷的带领下，一群花枝招展的秀女们安静地穿梭在清晨的宫道上，只能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慈宁宫离储秀宫不算近，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宫门的气派自不必说，门口守着的太监宫女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规矩极大。
通传之后，秀女们被引着鱼贯而入。殿内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檀香气息，安静得能听到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蔓萝跟着众人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齐声请安：“奴才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声音又甜又齐，跟排练过似的。
“都起来吧。”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谢太后娘娘。”秀女们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依旧垂着头，不敢直视。
蔓萝趁起身的瞬间，极快地抬眼瞥了一下，只见主位上坐着一位穿着深褐色缎绣常服的老妇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套碧玺头面，面容慈祥，但那双眼睛却清澈有神，透着历经岁月沉淀下来的睿智和通透。
这就是当今的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蔓萝心里有了点数，这位看起来不像是不讲理的，但绝对是个明白人。
太后目光温和地扫过底下这一张张青春洋溢又难掩紧张的脸庞，笑了笑：“都是好孩子，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秀女们这才微微抬起头，但视线依旧恭敬地垂着。
太后似乎心情不错，随口问了几句话，多是问家里父母可好，路上辛不辛苦，在京里住得惯不惯之类的家常话。
被问到的秀女无不激动又紧张，回答得磕磕巴巴或者过于急切，太后也只是含笑点点头，并不多言。
轮到章佳云珠时，她上前半步，声音又脆又甜：“回太后娘娘话，奴才在家时，额娘常教导奴才要谨守本分，孝敬尊长，能进宫伺候太后娘娘和皇上，是奴才天大的福气，一点儿也不辛苦！”说完，还奉上一个自以为最得体的微笑。
太后看着她，笑容依旧：“是个懂礼数的。”
章佳云珠脸上顿时放出光来。
蔓萝心里默默吐槽：这马屁拍得，也太明显了吧？
正想着，太后的目光就落到了她身上：“你呢？瞧着有些面生，是哪家的姑娘？”
蔓萝心里一紧，赶紧上前一步，依着规矩屈了屈膝，声音平稳清晰：“回太后娘娘话，奴才董鄂氏，家父是礼部主事董鄂德明。”
“董鄂氏……”太后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随即笑道，“哦，想起来了。前几日皇帝倒是提过一句，说这届秀女里有个胆色不小的，回话也机敏，想必就是你了？”
这话一出，殿里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都集中到了蔓萝身上，尤其是章佳云珠，那眼神里的嫉妒都快喷出火来了。
蔓萝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康熙老板居然还跟太后提起过她？这是加分还是减分啊？她赶紧把腰弯得更低些，语气更加恭谨：“皇上和太后娘娘谬赞了，奴才愚钝，当日只是敬畏天威，心里想什么便说了，实在当不起机敏二字。”
她这话说得谦逊，又把功劳推给了敬畏天威，显得格外真诚。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点了点头：“懂得敬畏是好事。起来吧，在宫里好生学着，规矩总是错不了的。”
“是，谨遵太后娘娘教诲。”蔓萝暗暗松了口气，退回到队列里。感觉后背都快被某些人的目光盯出洞来了。
太后又随意问了几个人，便显得有些乏了，由宫女扶着站起身：“好了，人也见了，安也请了。你们都回去吧，好生跟着嬷嬷学规矩。”
“恭送太后娘娘。”秀女们再次跪下。
等太后娘娘的仪仗离开了，众人才在嬷嬷的示意下起身，安静地退出慈宁宫。
一走出慈宁宫的范围，气氛明显松弛了一些，好几个秀女都围到蔓萝身边，七嘴八舌地问：
“董鄂姐姐，皇上真的夸你了呀？”
“太后娘娘也记得你呢！”
蔓萝被问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含糊地应付：“没有没有，只是凑巧罢了。”
章佳云珠从她身边走过，冷飕飕地丢下一句：“哼，踩了狗屎运罢了，得意什么！”
蔓萝：“……”
姐哪里得意了？姐明明很低调好吧！
回去的路走到一半，刘嬷嬷看了看天色，发话道：“时辰还早，前面亭子歇一刻钟再走。”
秀女们如蒙大赦，纷纷走向路边的凉亭，站了这么久，早就腿酸脚麻了。
亭子不算太大，一下挤进这么多人，显得有些拥挤。蔓萝懒得去跟人挤，便和兆佳舒兰在亭子外面的石凳上坐了，轻轻捶着腿。
“董鄂姐姐，你可真厉害，”舒兰小声说，“连太后娘娘都知道你。”
蔓萝苦笑：“这算什么厉害，没准是祸不是福呢。”枪打出头鸟啊妹妹！
舒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动静，像是仪仗行进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一队明黄色的仪仗正朝着这边过来。
“是皇上！”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
亭子里外的秀女们瞬间慌了神，赶紧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整理衣襟头发，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蔓萝也赶紧拉着舒兰跪好，心里暗自叫苦：不会吧？又来？这大清早的，怎么走哪儿都能碰上老板？这紫禁城也忒小了！
她死死低着头，盯着眼前青石路面上的纹路，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那明黄色的仪仗越来越近，脚步声清晰可闻，最终在亭子附近停了下来。
周围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蔓萝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都快被听见了。
片刻的寂静后，那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似乎是问旁边的梁九功：“这些都是储秀宫的秀女？”
“回皇上，正是。”梁九功尖细的声音恭敬地回答。
“嗯。”康熙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蔓萝感觉到那目光似乎从跪倒的众人身上扫过，在她这边似乎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那么一瞬，也许只是她的错觉。
“起驾吧。”康熙的声音再次响起。
“起驾。”梁九功高声喊道。
明黄色的靴子从蔓萝的视线边缘移动过去，仪仗队伍再次行动起来，渐行渐远。
直到那声音彻底听不见了，跪在地上的秀女们才敢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哎呀，吓死我了。”
“皇上刚才是不是看我们了？”
“董鄂姐姐，皇上刚才是不是看你来着？”又有人把话题引到蔓萝身上。
蔓萝从地上站起来，拍掉膝盖上的灰，一脸无奈：“大家就别拿我打趣了，皇上万金之躯，哪有空看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赶紧回去吧，不然刘嬷嬷该催了。”
她心里却有点犯嘀咕，刚才康熙老板到底有没有认出她？应该没有吧？她今天打扮得这么普通，又跪在人群里。
不过，就算认出来了也没什么，她刚才可是规规矩矩，一点错处都没犯。
嗯！表现完美！今天又是安全存活的一天！
刘嬷嬷看着这群叽叽喳喳、心思各异的秀女，咳嗽了一声：“都安静！整队，回储秀宫！”
秀女们立刻噤声，乖乖排好队。蔓萝走在队伍里，回头望了一眼那明黄色仪仗消失的方向，摸了摸袖子里那个还没送出去的、装着提神精油的简陋小瓷瓶。
唉，充电计划，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今天在太后面前好像刷了一波存在感？虽然不知道是好是坏。
算了，不想了，回去还得继续练那该死的叩拜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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