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里,椒泥墙带来的暖意还未散尽,这几日康熙连着过来用膳、听琴,帝妃间那点子因前朝政事引起的微妙隔阂,表面上看是消弭无踪,反倒更添了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日用过早膳,康熙没急着去乾清宫,反而抱着咿咿呀呀学说话的瑾瑜,考较胤荣新学的《孟子》篇章,蔓萝坐在一旁,手里做着针线,听着儿子清脆的童音和康熙偶尔低沉的提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殿内一派温馨,梁九功却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面色有些凝重,凑到康熙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康熙脸上的柔和瞬间淡去,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将怀里的瑾瑜递给乳母,对蔓萝道:“前头有点事,朕去去就回。”
蔓萝放下针线,起身替他理了理并无褶皱的衣襟,柔声道:“皇上快去吧,正事要紧,臣妾等着您回来用午膳,今儿让小厨房备了您爱吃的炙鹿肉。”
康熙点点头,没再多言,带着梁九功大步离开了。人一走,殿内安静下来,春喜一边收拾着针线篮子,一边小声嘀咕:“瞧着梁公公脸色不大好,别是前朝又有什么烦心事了吧?”
蔓萝重新拿起给胤禛做了一半的小褂子,手指抚过细密的针脚,语气平淡:“前朝的事,自有皇上圣裁,咱们不必揣测。”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隐隐有些预感,能让梁九功那般神色,又需要康熙亲自去处理的,多半与那几位被清算的旧人有关,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康熙就回来了,脸色瞧着与平常无异,但蔓萝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丝未散的冷意。
“皇上回来了?”她笑着迎上去,递上温热的帕子,“事都处理完了?”
康熙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往殿内走,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嗯!冷宫那边传来消息,纳兰氏没了。”
蔓萝脚步微顿,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惠妃姐姐她,怎么突然就……”
“病了些时日,没熬过去。”康熙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在榻上坐下,端起蔓萝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临了,还闹腾了一出。”
蔓萝在他身边坐下,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康熙放下茶盏,哼笑一声,带着点嘲讽:“留了封血书,尽是些怨怼诅咒之语,说朕昏聩,被你这妖妃迷惑,断送祖宗基业,还诅咒你我不得善终。”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蔓萝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蔓萝心头一跳,面上却迅速染上几分惶恐和委屈,她垂下眼睫,声音低了下去:“是臣妾连累皇上了,若非臣妾,皇上也不必承受这等恶毒诅咒。”
康熙见她这般模样,心头那点因血书而起的不快反而散了,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用力捏了捏:“胡说八道!与你何干?是她自己心术不正,屡次构陷于你,谋害皇嗣,罪有应得!临死不知悔改,反倒怪起他人,死有余辜!”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
“皇上,”蔓萝抬起眼,眼中水光盈盈,带着依赖和后怕,“臣妾是听到这些,心里难受。”
“有什么好难受的?”康熙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放缓,“朕是天子,真龙护体,岂是几句诅咒能伤及的?你更是朕护着的人,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分毫。”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冷硬:“朕已下旨,纳兰氏既已贬为庶人,便按庶人礼安葬,不入妃陵。其父兄之前已被申饬,如今看来还是太过宽宥,传朕旨意,纳兰明珠教女无方,纵容包庇,革去所有虚职,勒令其子致仕,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府!”
这便是彻底断了纳兰氏一族再起的可能,曾经显赫的纳兰家,随着惠妃这棵大树的彻底倾倒,终将沉寂下去。蔓萝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不容置疑的安排,轻轻嗯了一声。
“皇上圣明。”她低声道,声音闷闷的。
康熙以为她还在害怕,手臂收紧了些,温声安抚:“好了,此事已了,不必再想,朕说过,那些碍眼的石头,朕都会替你搬开。”
他低头,想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却见她忽然抬起头,眼中已没了刚才的惶恐,只剩下清澈的担忧。
“皇上,”她看着他,语气认真,“臣妾不是怕诅咒,臣妾是担心您,听到那样的话,您心里定然也是不痛快的,为了臣妾,让您背负这些。”
康熙愣了下,随即心头一暖,忍不住低笑出声,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傻话!朕是皇帝,什么风浪没见过?几句疯言疯语,也配让朕放在心上?”
他看着她眼中真切的关怀,只觉得连日来因处理这些糟烂事而产生的烦躁都消散了不少,他的贵妃,总是这般,明明自己受了委屈,却先想着他是否不快。
“朕有你和孩子们在身边,比什么都强。”他由衷地道,目光柔和下来,“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这时,乳母抱着睡醒的胤禛过来,小家伙看到康熙,张开小手就要抱:“皇阿玛!”
康熙笑着接过儿子,将他举高,逗得胤禛咯咯直笑。蔓萝也起身,将歪掉的发簪扶正,脸上重新露出温婉的笑容,仿佛刚才那点阴霾从未存在过。
“皇上,鹿肉这会儿炙上正好,臣妾去小厨房瞧瞧?”她柔声问。
“去吧。”康熙抱着儿子,心情颇好地点头,“多放些孜然,朕喜欢那个味儿。”
“臣妾省得。”
看着蔓萝轻盈离去的背影,康熙逗弄着怀里的儿子,眼神深邃。纳兰氏的血书诅咒,于他而言,不过如同蝼蚁临死前的哀鸣,可笑又可悲,他玄烨的天下,他护着的人,岂是几句诅咒能动摇的?
他的皇贵妃,聪明,懂事,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知道如何安抚他的情绪,这就够了。至于那些沉寂下去的家族,不过是权力更迭中必然的代价,这紫禁城,从来都是如此,他低头,亲了亲儿子胤禛奶香的小脸蛋,“走,禛儿,等你额娘给咱们弄好吃的去!”
冷宫的悲歌已然唱罢,余波很快便会平息,而这永和宫里的暖意和温情,才是他真正在意和守护的,至于明日是否又有新的风浪?他拭目以待,也自信能掌控全局。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清穿之陛下他偏要独宠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