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额头印记的搏动,如同溺水者终于冲破水面吸到的第一口空气,从微弱紊乱的挣扎,逐渐转向一种虽然依旧艰难、却带着明确目的性的节奏。那不再是完全被动的承受,而是一种主动的、细微的牵引。他额间的靛蓝色光芒并未变得多么耀眼,反而向内收敛,变得更加深邃、稳定,如同幽深的古井,开始映照出属于自身的微光。
小型晶碑散发的光辉,随着陈的引导,波动彻底平复下来,光芒变得更加凝聚、纯净。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温和的“净化”气息,如同水波般以晶碑为中心荡漾开来,弥漫在整个大厅。空气中那股因门外高阶蚀骸靠近而产生的压抑和恶心感,竟然被驱散了不少。
“他……他在引导晶碑!”断后队员难以置信地低语,眼中充满了希望。
老陈(警戒)紧紧扶着陈的身体,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原本冰冷僵硬的肌肉,正在一点点恢复柔软和温度。
就在这时,陈一直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沙哑、仿佛锈蚀金属摩擦般的呻吟。他的手指微微蜷缩,试图抬起。
“陈?!”林薇立刻俯身,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紧张。
陈的眼皮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缝隙,露出的瞳孔先是涣散无神,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阴翳。他茫然地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林薇和老陈,眼神空洞,似乎无法聚焦。他的嘴唇干裂,微微开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流。
“水!”林薇立刻示意。断后队员连忙取来一瓶打开的纯净水,小心地凑到陈唇边,润湿他的嘴唇,并缓缓喂入少许。
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仿佛滋润了干涸的河床。陈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神中的涣散稍稍退去,一丝微弱的神采艰难地凝聚起来。他认出了林薇,认出了老陈,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残留的痛苦与惊悸。
“林……薇……”他终于发出了两个模糊但可辨的音节,声音虚弱得如同耳语。
“是我!陈,你感觉怎么样?”林薇紧紧握住他微微抬起的手,感觉到那手心传来一丝微弱的、代表着生机的暖意。
陈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扫过这座陌生而古老的大厅,最终落在了那座散发着纯净蓝光的晶碑上。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佛看到了久违的故人,又像是触及了某种沉重的记忆。
“前哨……‘守望者’……”他断断续续地,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能量……共鸣……帮我……暂时压制了……‘它’……”
他的目光落向自己肩头那道依旧暗红、但似乎不再那么“活跃”的伤痕。
“是侵蚀你的那种能量?”林薇急切地问。
陈艰难地点了一下头,眼神中残留着与那黑暗能量对抗时的痛苦烙印:“高阶……蚀骸的……核心污染……非常……顽固……”他喘了几口气,积攒着力量,“晶碑的‘净化’场……只能维持……无法根除……需要……‘生命之火’……或者……更强大的……基石共鸣……”
“生命之火”这个词再次出现!林薇心中一动,但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
“门外有公司的追兵,还有一个高阶蚀骸聚合体。”林薇迅速将现状告知,“防御矩阵还能维持大约一个半小时。”
陈的眼神一凝,尽管虚弱,但那属于战士的警觉和冷静迅速回归。他尝试集中精神,额头的印记随着他的意志,光芒稳定地闪烁了一下。他看向控制台的方向,似乎能直接“感知”到屏幕上的数据和门外的威胁。
“矩阵……能量消耗……太快……”他断断续续地分析,“地脉连接……被干扰了……是那个……聚合体……”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控制台:“能源管理……尝试……绕开损坏节点……直接连接……晶碑辅助供能……可以……延长……一点点时间……”
林薇立刻照做。在陈极其艰难、时断时续的指引下,她在复杂的能源管理界面中找到了一条隐藏的、需要特定能量签名(恰好由陈的印记提供临时授权)才能访问的路径。那是一条绕过主要损坏区域,直接利用晶碑本身储存的部分纯净能量,为防御矩阵进行“点滴式”补充的应急方案。
操作完成,控制台屏幕闪烁了一下:
“检测到晶碑辅助能源注入。防御矩阵能量水平小幅提升。预计维持时间更新:1.4标准单位。”
多争取了宝贵的十几分钟!
但这仍然是杯水车薪。而且,强行调用晶碑的能量,导致晶碑自身的光芒稍微黯淡了一丝,笼罩大厅的“净化”场也出现了微弱的波动。
陈的身体随之晃动了一下,脸上刚恢复的一丝血色迅速褪去,显然这种“授权”和维持自身状态,对他负担极重。
“够了……陈,保存体力!”林薇阻止了他继续尝试的意图。
陈靠在老陈身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他看了一眼屏幕上冰冷的倒计时,又看了看周围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同伴,最后目光落在依旧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望着这边的韩立身上。
“韩立……”陈的声音带着一丝痛惜和疑惑,“他的意识……被污染过……但又……不一样……很混乱……有‘钥匙’的……碎片……”
“钥匙?”林薇立刻追问,“是指开启什么?和公司追捕他有关?”
陈艰难地摇头,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不清楚……感觉……很关键……但被……层层封锁……和‘深渊’……有关……”
线索依旧破碎,但指向越来越清晰——韩立身上藏着与“哀嚎深渊”相关的重大秘密,这也是公司不惜代价追捕他的原因。
短暂的苏醒和沟通,带来了宝贵的信息和一丝希望,但也让众人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处境的严峻。陈的苏醒是奇迹,但他远未恢复战力,甚至自身难保。防御矩阵的倒计时仍在无情跳动。
“警告!外部攻击强度持续增加!防御矩阵能量水平:28%!预计维持时间:1.3标准单位!”
门外的刮擦声和能量冲击声变得更加密集和狂暴。那个高阶蚀骸聚合体似乎因为晶碑能量场的微妙变化而变得更加焦躁和具有攻击性。
“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林薇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她看向那三把古老的武器,“陈,这些武器,你知道如何使用吗?”
陈的目光落在武器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守望者’的制式……能量刃杖……需要……纯净的能量引导……或者……特定的精神频率……我现在的状态……无法激活它们……真正的威力……”
他顿了顿,看向林薇、老陈和断后队员:“但……你们可以……尝试……用意志……去感受……去‘请求’……而不是命令……它们……有微弱的……灵性……”
用意志去感受?请求?林薇若有所思地再次拿起一把能量刃杖,这一次,她没有试图强行灌注精神力,而是放空思绪,尝试着去“感受”武器内部那沉睡的、与晶碑同源的能量脉络,将自己的求生意志和守护同伴的决心,如同涓涓细流般,温和地传递过去。
这一次,武器握柄处的指示灯,亮起了持续而稳定的、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闪烁的蓝光!她甚至能感觉到武器内部,有一股沉寂的力量似乎被轻轻触动,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共鸣!
虽然还远未到能激发能量刃的程度,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有用!”林薇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老陈,你们也试试!”
老陈和断后队员也立刻拿起武器,依言尝试。老陈因为伤势和疲惫,感应较为困难,但断后队员似乎在这方面有些天赋,他手中的武器也很快发出了微弱的共鸣蓝光。
这或许是他们在防御矩阵失效后,最后的依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陈在短暂清醒后,因消耗过大再次陷入半昏睡状态,但呼吸比之前平稳了许多,额头的印记维持着稳定的微光,与晶碑保持着脆弱的平衡。
韩立依旧沉默,但偶尔会抬起头,看向入口的方向,眼中除了恐惧,似乎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躁?
控制台上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
“防御矩阵能量水平:15%。预计维持时间:0.5标准单位。”
三十分钟。
庇护所的大门,即将向门外的黑暗与利齿,彻底敞开。
林薇握紧了手中已能产生微弱共鸣的能量刃杖,目光扫过同伴,声音低沉而坚定:
“准备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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