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黎明时分,雨已经停了,晨光微露,照亮整个安国公府的大院。
“小姐……我们……我们真的要那么做吗?”春儿的声音细如蚊蚋。
沈晨夕没有回答。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出。
大厅内,管家老周仰面躺着,他的右手向前伸出,似乎死前还想抓住什么东西。
不远处,一个倒霉的丫鬟趴在地上,后背被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狭长伤口,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没绣完的帕子,那是给沈晨夕准备的生辰礼物。
春儿刚出门,见到眼前的场景,便发出一声尖叫,随即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沈晨夕继续向前走,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沉重一分。院中的景象更加令人窒息,只见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姿态各异。
“娘,娘,爹,爹,大哥!”沈晨夕看到自己父母兄长的尸体,立马哽咽了。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惨白的脸颊,大滴大滴地滚落。
那是一种被生生割裂的痛,像有刀子在胸腔里缓慢搅动,锋利的刀尖在心上刺出无数的孔洞。
沈晨夕伏在母亲身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仿佛所有的悲痛都要在这个时候全部倾泄出来。
春儿跟过来,看到这一幕悲惨的景象,直接瘫软在地。虽然已经有过雨水的冲刷,但眼前的景象仍旧让人感到不适和恐惧。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春儿爬起来,声音破碎不堪。
沈晨夕抬起头,她眼中的泪水已经快哭干了。
“先安葬好他们。”她的声音嘶哑却显得十分坚定。
春儿睁大眼睛:“就我们两个去做?”
“对,就我们两个。”沈晨夕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在朝廷眼里,安国公府满门被杀,现在已经没有活口了。”
说完,她便带着春儿走向库房。
库房也被翻得乱七八糟,门口还躺了两个人,但好在库房中的工具都还有。
沈晨夕抱出几匹白布,又找了两把铁锹和一辆板车:“速度要快,待会儿,我们乔装打扮,绕小路走,避开官府的人。”
春儿连连点头。
两个年轻姑娘迅速动手,用白布将尸体包裹起来,小心地抬到板车上放好。
院中的尸体很多,全部拖走是来不及的,而且,尸体若全部消失,官府也会追查原因。
沈晨夕和春儿拉着沉重的板车,悄悄从后门离开沈府,向城外的荒林走去。
板车在泥泞的路上留下深深的车辙,沈晨夕和春儿都已换上了粗布衣裳,脸上蒙着布巾,以免被人认出。
来到荒林深处,她们用铁锹挖了一个大坑,随后,沈晨夕亲手将家人的遗体安置妥当,并与春儿铲土覆盖。
干完这些活,两人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爹,娘,大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为整个安国公府讨回公道,让害你们的人全部付出代价!”沈晨夕的话说得非常有力。
春儿递给沈晨夕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写着“沈氏阖家之墓”几个大字。
所有的家人都埋在一起,也算是种团圆。只可惜,沈晨露被后宫嫔妃所害,她的尸体是找不回来了。
沈晨夕接过木牌,却没有立即插上。
她跪在坟前,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春儿惊呼。
沈晨夕面不改色地在自己掌心划下一刀,鲜血顿时流出。她将血滴在坟前的土中,然后把木牌重重地插在坟前。
“苍天在上,我沈晨夕在此立誓,必要让害我沈家的凶手付出血的代价,为枉死的冤魂讨回公道,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容妃,皇后,我也绝不放过,就算是死,我也要和她们斗到底,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沈晨夕朝着坟头拜倒。
春儿也跟着跪下,泪流满面:“苍天在上,春儿愿一辈子追随小姐,生死与共!”
两人在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回程的路上,沈晨夕一直沉默不语。
春儿偷偷看她,发现自家小姐的眼神变得有些陌生,眸光冰冷。原本那个爱笑爱闹的沈家小姐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回到沈府,沈晨夕径直走向父亲的书房。
春儿想跟进去,却被沈晨夕拦在门外:“别耽误时间,我进去拿些东西,你赶紧收拾细软,此地不宜久留,须尽早离开。”
“好,奴婢这便去收拾。” 春儿答应着去了。
沈南松的书房内也是一片狼藉。
沈晨夕将能带的小件东西全部带上,随后走出书房,这些东西中,包括一些前朝官员的信息,也许日后派得上用场。
春儿收拾好包袱,与沈晨夕会合。
“小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春儿问道。
沈晨夕沉思片刻:“先去我房间,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回到闺房,沈晨夕就从妆奁底层取出一个小瓷瓶。
春儿好奇地看着她:“小姐,这是什么呀,您还要化妆吗,您是想用美貌引起皇上的注意?”
“不,这是能让我变丑的东西,美貌固然有用,但若用得不是时候,便会反受其害。”沈晨夕平静地说。
她打开瓶塞,倒出一些淡黄色的粉末在手心。
春儿瞪大眼睛:“小姐要做什么?”
“服药。”沈晨夕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随即将粉末投入茶水中,一饮而尽。
这瓶药是沈晨夕无聊的时候自己做的,原本想着也没什么用处,沈晨夕就把它放在妆奁底层,不想现在却有了用处。
陆兰芝出身于医药世家,擅长制作各种药物,沈晨夕跟随母亲学了几个月的制药技艺,倒也有些成就,能够自己寻找配方,做几样稀奇古怪的药粉。
不一会儿,沈晨夕的脸上开始泛起红疹,渐渐扩散到整个面部,连脖子上都出现了大片的红斑。
春儿急得快哭了:“小姐,您这是何苦呢。”
沈晨夕看着自己几乎肿胀变形的脸,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没人认得出我了。”
“可是小姐,您不是要准备进宫复仇嘛,这个样子,皇上他怎么可能对您感兴趣?”春儿问道。
“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沈晨夕说。
药粉的效果是暂时的,等药效一过,红斑和红疹都会自然消退,不留半点痕迹。
进宫之后,如何利用这个变化效果却是特别考验一个人的,稍有差错,没能把握住时机,就会满盘皆输。
沈晨夕转头看向春儿,对她说:“记住,从现在起,我是你的表姐,在外人面前,你得叫我表姐,听明白了吗?”
春儿含泪点头:“奴婢明白了。”
沈晨夕道:“进宫之后,每一步路都会非常凶险,我也不敢保证能够成功斗倒仇人,你若不想进宫,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奴婢绝不后悔。”春儿斩钉截铁道。
“那我可得跟你交代清楚,进宫之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叫我小姐,你若是记不住,就干脆当哑巴。”沈晨夕说得认真。
春儿点头称是。
次日黎明,两人背着轻便的行囊,最后看了一眼沈府的大门。
“走吧,我们该出发了,是死是活,以后全得靠自己。”沈晨夕对春儿说。
两人沿着官道向北走去,身后,朝阳刚刚升起,为沈府的屋檐镀上一层金色。
这是条不归路,可对沈晨夕来说,这是她唯一的一条路。走到底,要么成功解决仇人,要么败死宫中。
沈晨夕将父亲送给她的那颗夜明珠埋在坟前的木牌下,报不了仇,它也就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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