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永恒的、如同浓稠墨汁般吞噬一切的黑暗。
没有丝毫光线渗透,没有半点声音惊扰,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固体,将苏冉的意识困在其中,浮沉不定。
时间失去了刻度,不知是过去了几分钟,几小时,还是几天。
空间模糊了边界,她分不清自己是躺着还是坐着,分不清身下是坚硬的岩石还是冰冷的泥水,只感觉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不断向更深的冰冷深渊下沉。
剧痛、寒冷、饥饿…… 所有曾让她痛不欲生的感官折磨,在达到某个临界点后,突然变得麻木而遥远,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只剩下一种空洞的疲惫,诱惑着她彻底放弃挣扎,融入这片永恒的黑暗。
她感觉自己正在消散,四肢百骸的感知一点点流失,化作这污浊空气的一部分,化作身下冰冷岩石的一部分,仿佛从未真实存在过。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坠入无意识深渊的瞬间,一点极其微弱的、橘黄色的光晕,如同针尖刺破绸缎般,轻轻穿透了她闭合的眼睑,在黑暗的视野里留下了一抹转瞬即逝的亮斑。
火……
那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混沌的脑海中炸开,瞬间唤醒了沉睡的求生本能。
那是她在被怪物追赶、躲进这个浅洞时,用尽最后力气,用干燥苔藓和捡来的碎木屑点燃的,微弱得可怜的火堆。它是她在这片黑暗中唯一的依靠,也是她与 “活着” 之间最后的连接。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过了沉沦的诱惑,苏冉猛地吸了一口气 —— 污浊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狠狠灌入干涸的肺部,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剧烈的震动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手臂上那道被怪物抓伤、刚刚用简易草药勉强止血的伤口,再次传来尖锐的痛感。但这痛楚也如同强心剂,强行将她从昏迷的边缘拽了回来,让她的意识重新变得清晰。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睫毛上凝结的冰冷水汽让视线模糊不清。
她费力地眨了眨眼,才勉强看清不远处的景象 —— 那簇火苗依旧在顽强地跳跃着,比她陷入昏迷前小了许多,火焰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黑暗彻底吞噬,但它确实还在燃烧,散发着微不足道的热量和光芒。
微弱的火光驱散了极小范围的黑暗,映照出她藏身的这个浅洞的轮廓 ——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石凹陷,大约只有两个成年人蜷缩起来那么大,岩壁粗糙而冰冷,上面还挂着未干的水珠。
洞口被一块半人高的巨石牢牢堵着,那是她在躲进来后,拼尽全力推过去的,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勉强能让空气流通。
怪物……
关于之前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涌入脑海,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惧 ——
那只体型庞大、皮肤覆盖着粘稠绿色粘液、长着数排锋利牙齿的变异生物,它追赶时沉重的脚步声,它嘶吼时喷出的腥臭气息,它爪子抓挠岩石时发出的刺耳声响,一幕幕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刚才。
苏冉猛地绷紧身体,下意识地蜷缩起四肢,警惕地望向洞口那道狭窄的缝隙,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然而,预想中那庞大、扭曲的身影并未出现。
洞口的巨石依旧好好地堵在那里,缝隙中没有任何异动。外面,一片死寂,连一丝风的声音都没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有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庞大的 “声音”,透过坚硬的岩石和冰冷的地面,隐隐传递到她的感知中。
那不是具体的声音,更像是一种…… 震动。
一种来自远方的、沉闷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震动,极其微弱,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仿佛整个大地都在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推动,进行着轻微的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气味,混合着硝烟的刺鼻味、大量血液凝固后的腥臭味,以及某种有机物被大规模焚毁后留下的焦糊味,即使在这深深的地下洞穴中,也无法完全隔绝,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尸潮…… 过去了?
苏冉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努力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动静。
没有活尸那特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没有它们指甲抓挠金属或岩石的刺耳声,没有枪械射击的爆鸣声,没有异能碰撞的能量波动声,更没有战斗时的喧嚣与惨叫。
只有这种仿佛世界被彻底犁过一遍后的、荒芜到极致的死寂,以及那持续不断的、来自远方的低沉震动,证明着不久前这里曾发生过毁灭性的灾难。
A 级尸潮,如同不可阻挡的毁灭洪流,席卷了这片区域,将沿途的一切生命和建筑都化为废墟,最终留下了一片彻底的死域。
那个试图吞噬她的变异怪物,大概也被这更大的灾难吸引,放弃了这个小小的洞穴,跑去追逐尸潮中的 “猎物”;
或者,它根本没能逃脱尸潮的碾压,和其他生物一样,被淹没在那无边无际的活尸群中,化为了其中的一员,或者彻底被撕碎、吞噬。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如同微弱的电流,短暂地流过全身,但很快就被更深的虚脱感和现实的残酷所取代。
她还活着。
但活着,似乎比死亡更加艰难。
火堆的火焰又小了一圈,跳动得越来越微弱,周围的温度也在缓慢下降,冰冷的空气再次开始侵蚀她的身体。
她浑身湿透 —— 之前躲进洞穴时,外面正下着小雨,加上她紧张时渗出的冷汗,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让她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手臂上的伤口虽然不再大量流血,但之前涂抹的草药已经失去了效力,伤口周围的皮肤开始发红、肿胀,传来一阵阵灼热的闷痛,偶尔还会有细密的刺痛感传来,显然感染的风险并未远离,反而在这恶劣的环境下不断加剧。
更可怕的是饥饿和干渴。
胃壁因为长时间没有食物摄入,开始疯狂地收缩、痉挛,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绞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翻搅。
喉咙则干得像是要裂开,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喉咙黏膜的刺痛,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她必须让火继续燃烧下去。火不仅能带来温暖,驱散寒冷,还能驱赶可能存在的小型变异生物,更重要的是,它能给她带来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苏冉用那只还算完好的右手,艰难地、一点点地移动身体,靠近火堆。
她的动作缓慢得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会牵扯到全身的伤痛,让她忍不住皱紧眉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从身边的地面上,摸索出之前收集的、所剩无几的干燥苔藓和细小的木屑 ——
那是她在躲进洞穴后,趁着还有力气,在附近仔细搜寻到的,原本以为能支撑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一场昏迷让她消耗了太多时间。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燃料一点点添加到那簇微弱的火苗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火苗似乎感受到了燃料的补充,贪婪地吞噬着这些干燥的苔藓和木屑,火焰稍微明亮了一些,跳动的幅度也变大了一点,散发出的热量也略微增加,让她冰冷的身体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但这点燃料很快就见底了,火苗再次变得微弱下来,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苏冉的目光投向洞口那道狭窄的缝隙,透过缝隙,只能看到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她知道,要想让火继续燃烧,要想活下去,她需要更多的燃料,需要水,需要食物 ——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能让她多撑一段时间。
求生的欲望如同顽强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支撑着她克服身体的疲惫和伤痛。
她开始用手,在洞穴内部和洞口附近的地面上,一点点摸索着任何可能燃烧的东西。湿滑的苔藓(她打算先放在火堆旁烤干)、半腐烂的不知名植物根茎、一些散落的、不知道是什么小型生物留下的细小骨骸,甚至还有几块掉落在地上的、干燥的树皮碎片……
她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堆放在火堆旁边,试图靠火堆散发的余温,将它们慢慢烤干,变成可用的燃料。
这是一个缓慢而绝望的过程。每一次弯腰、伸手,都让她感到头晕目眩,伤口的疼痛也在不断加剧,但她不敢停下,因为她知道,一旦停下,等待她的就是死亡。
时间在寂静和微弱的火光中缓缓流逝。
洞外的黑暗似乎从未改变,只有火堆的火焰在不断地明暗交替,记录着时间的推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那低沉的震动感也渐渐平息了下去,大地恢复了彻底的平静。
A 级尸潮似乎已经彻底远去,离开了这片被它摧毁的区域。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苏冉一个人,被困在这片地下废墟的小小洞穴里,与一簇即将熄灭的火苗为伴。
绝对的寂静,有时候比喧嚣更令人恐惧。
它会放大所有细微的声音 —— 她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火苗燃烧时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甚至是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之前被尸潮带来的震动掩盖的、极其微弱的声音,从洞穴深处传来。
滴答…… 滴答……
那声音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如同珍珠落在玉盘上,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水?
苏冉的心脏猛地一跳,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
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冰冷的岩壁,一步步向洞穴深处走去。
那滴答声越来越清晰,最终,在洞穴最深处,岩壁与地面交接的一个狭窄缝隙里,她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
那里有一处极其缓慢的渗水,每过几秒钟,就会有一滴浑浊的水珠从缝隙中渗出,滴落在下方一个小小的凹陷里,汇聚成一汪只有巴掌大小的、浑浊不堪的水洼。
虽然水很浑浊,里面还漂浮着细小的泥沙和岩石碎屑,散发出淡淡的土腥味,但它确实是水!是相对静止的、没有被污染的水!
苏冉几乎是扑了过去,双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捧起一点浑浊的水。
她顾不得那可疑的颜色和气味,将手掌凑到嘴边,轻轻舔舐着掌心的水滴。
冰冷的、带着土腥味的水滋润了她干裂出血的嘴唇和喉咙,带来一阵久违的清凉和舒缓,如同久旱逢甘霖,让她瞬间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水很少,渗水的速度也很慢,那汪水洼里的水量甚至不够她喝一口,但至少,这是一个稳定的、可以依赖的水源。只要有耐心,她就能一点点收集水分,缓解干渴的折磨。
希望,如同这微弱的火苗和这肮脏的渗水,虽然渺茫,却真实地存在着,在她心中重新点燃了活下去的信念。
苏冉靠回冰冷的岩壁上,一边小口地舔舐着掌心残留的水渍,一边注视着不远处那簇依旧在顽强跳动的火焰。
火光在她沉静的眼眸中映出两个小小的、摇曳的光点,驱散了之前的恐惧和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坚韧。
尸潮后的寂静,如同巨大的幕布,笼罩着这片荒芜的大地,也笼罩着她藏身的这个小小洞穴。
但这寂静,不再是纯粹的绝望。
它代表着毁灭的暂时离去,代表着威胁的暂时消失,更代表着…… 一丝极其微弱的、可以让她喘息的机会。
她还活着。
她找到了一点可以饮用的水。
火,也还在燃烧。
这就够了。
至于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至于沈墨尘是否还在寻找她,至于隼和那些曾经纠缠她的恩怨情仇,甚至至于这场末世何时才能结束……
所有这些遥远而沉重的问题,都被她强行隔绝在这小小的生存空间之外,暂时抛到了脑后。
现在,她唯一的任务,就是活下去。
为了自己,为了在这场残酷的末世中继续呼吸下去,也为了腹中那个顽强的小生命 ——
那个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依旧在她体内稳定存在的、属于她的孩子。
苏冉轻轻抬起手,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那里还很平坦,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微弱却持续的存在感,那是生命的搏动,是支撑她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冷酷的坚定,仿佛在对腹中的孩子,也在对自己无声地宣告:
无论未来多么艰难,无论还要面对多少危险,我们都要活下去。
寂静的洞穴中,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火苗燃烧的细微声响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滴水声。
但苏冉知道,新的挣扎,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她不会再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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