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年,地球,青藏高原边缘。
李琟将最后一块青稞饼掰碎,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远处,雪山皑皑,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着纯净的光芒。山脚下,他所在的村落刚刚苏醒,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男人们扛着粗制的农具走向田间,女人们在溪边浣洗衣物,孩子们追逐嬉戏,背诵着“床前明月光”。一切,都遵循着《地球保留地生存与发展基本法》——那部被称为“唐律”的章程,维持着一种近似唐朝的田园牧歌。
但李琟知道,这宁静之下,是冰冷的铁律和严酷的现实。
一百二十七年前,危机纪元100年,伟大的星穹计划启动。云天明,那位传奇的人,亲自监督了人类基因的“大筛选”。合格的、最具潜力的基因携带者留在地球,其他人前往火星、金星轨道城、木卫二的海洋都市,去构建辉煌的太阳系文明。而地球本身,则被指定为“人类基因初始模板保留地”,一个活着的博物馆,一个文明的摇篮和基因银行。
非洲草原,欧陆森林,亚洲的群山沃野……除了喜马拉雅、北极、阿尔卑斯等几个设有“星穹守护者”前沿基地的区域,绝大部分陆地回归了自然演替。留下的人类,被严格限制科技水平,不得发展超越“唐律”框架的科学。他们可以读书,可以习武,可以研究诗词歌赋,可以建造木石结构的亭台楼阁,但绝不能触碰高等物理、深度化学以及任何可能指向太空的科技。
智慧,在这里成了一种特殊的资源。像李琟这样,在定期“慧识”检测中表现出色的孩子,会被允许接受更深度的教育。他们通过前哨的终端,连接火星的星穹政府数据库,学习生态学、遗传学、天体物理学,甚至防御体系构建学。但他们学成之后,唯一的出路,就是在政府进行“远程办公”,目的只有一个:以更精妙的方式,保护脚下这颗星球基因库的绝对纯净与安全。
他们是被囚禁的精英,是守护摇篮的囚徒。除非有极特殊贡献并经最高议会特许,否则终身不得离开地球。任何离开过地球的人或物,严禁返回,以防外来污染。这是星穹计划的铁则,是保护“初始模板”的基石。
李琟的任务,是监控区域生态平衡,并作为行星防御网络的末端节点之一。他的工作界面,是投射在空气中只有他能看见的光屏,上面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大气成分、物种迁徙、辐射背景……以及,来自...................的、持续不断的骚扰信号。
自危机纪元205年起,三体第一舰队,在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漫长航程和自身基因的激进改造后,终于抵达太阳系边缘。他们声称已抛弃侵略性,希望进入地球,这个他们梦寐以求的“天堂”,寻求庇护,融入这个他们看来更为“完美”的文明。
但他们每一次申请,都被火星毫不犹豫地驳回,指令直接下达到各个守护者基地——阻止他们靠近地球。理由?李琟这一级别的守护者并不完全清楚,只知道最高指令强调:三体舰队的存在形式,已对地球基因模板的纯粹性构成“不可接受的风险”。
李琟曾无意中在数据库的深层角落,看到过关于“3体人”的只言片语。那似乎是更早时期,另一个被诱骗进行了自身形态改造的群体,他们最终变成了类似人类的存在。但法律明确规定:任何非经由“初始模板”地球自然筛选和孕育的生命形式,无论其外在如何相似,均不得进入地球保留地。 连那些改造后形态趋近人类的“新月人”都被绝对禁止,
“第多少次了?”李琟看着光屏一角闪烁的红色警报,那是新月人又一次试图靠近,发送的所谓“友好访问”请求,编号是GL-227-449。他叹了口气,熟练地调出标准回复模板,附加上他监测到的对方特征中隐含的不稳定波动数据,作为驳回依据之一。
【申请驳回。理由:潜在生物污染风险,不符合地球保留地准入标准。请保持距离。】
信息发送出去,警报解除。光屏恢复常态,显示着脚下村落宁静的画面,以及远处雪山永恒的洁白。
李琟关闭了工作界面,深吸了一口清冷而纯净的空气。他走到窗边,看着下面那些按照“唐律”生活的人们。他们中,安于享乐者,享受着被设计好的简单快乐;而像他这样“聪明”的人,则背负着守护的秘密,用学到的知识,维护着这看似原始,实则精密无比的“囚笼”。
有时他会想,那些远在火星和其他星球的同胞,那些拥有合格基因、在星辰大海中自由翱翔的“星穹之子”,是如何看待他们这些被留在地球的“基石”的?是感激,是怜悯,还是早已遗忘?
但思绪很快收回。他的职责是守护,守护这片最初的基因净土,抵御一切外来的干扰,无论是名为“庇护”的请求,还是其他潜在的威胁。外面的想来?不行。至于他们在外面的宇宙如何挣扎,如何生存,那就不关地球的事了。
星穹纪元227年,地球,这颗被精心封存的蓝色宝石,依旧在它的轨道上静静旋转,承载着人类的过去,也禁锢着它的现在。而守护者们,如李琟,日复一日,维系着这脆弱而绝对的平衡。驳回,只是这漫长守护中,又一次微不足道的例行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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