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石铁山一声低吼，庞大的身躯像头黑熊，第一个钻进了密林深处。
“快！跟上！”
李大山殿后，指挥着机枪组最后撤离。
林啸天拉着赵老伯，被裹在队伍中间，在崎岖的山路上飞奔。
“娃……慢点……我这把老骨头……”赵老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伯！跟紧了！不想死就快跑！”一个年轻的战士架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
林啸天回头看了一眼，满眼都是感激，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队伍。
这支队伍，行军的速度快得惊人！
他们专挑没有路的地方走，翻悬崖、蹚溪流、钻荆棘……
林啸天自认是山里最好的猎人，可也几乎跟不上他们的脚步。
“都机灵点！把脚印清干净！”李大山在后面不断地低声指挥。
队伍里立刻有人拿出树枝，倒退着行走，将他们留下的痕迹一一扫去。
“好……好专业……”赵老伯看得目瞪口呆。
林啸天更是心惊。
这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这是一支……真正的军队！
……
翻过了三座山头，蹚过了一条冰冷的溪流。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石铁山猛地一抬手。
“停！”
队伍瞬间停下，所有人立刻散开，隐蔽在四周的岩石和树木后，举枪警戒！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林啸天也赶紧拉着赵老伯，趴在了一块石头后面，举起了手里那杆打空了的猎枪。
石铁山走到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悬崖瀑布前。
那瀑布不大，水流从十几米高的地方冲刷下来，在下面形成一个深潭。
“咕咕……咕咕咕……”
石铁山对着瀑布，发出了三长两短的怪鸟叫声。
“咕——咕咕！”
瀑布后面，传来了两长一短的回应！
石铁山松了口气。
“李大山！警戒！”
“是！”
石铁山回头，对林啸天和赵老伯招了招手。
“跟紧我！”
他走到瀑布前，深吸一口气，猛地一头扎进了那冰冷的水潭！
“啊？！”赵老伯吓傻了，“这……这……”
“老伯！跟上！”林啸天没有犹豫，拉着赵老伯，也跳进了水潭！
冰冷刺骨的潭水，瞬间淹没了他们！
林啸天在水下睁开眼，只见石铁山像条游鱼，钻进了瀑布水帘的后面！
瀑布后面……有洞？！
林啸天拉着赵老伯，憋着气，也游了过去！
刚一钻过水帘，脚下就踩到了坚实的土地！
“哗啦——”
林啸天拉着赵老伯爬上岸，两人冻得浑身发抖，像两只落汤鸡。
“快！把湿衣服脱了！”
两个游击队员递过来两套粗布棉衣。
“快换上！别冻坏了！”
“谢……谢谢……”赵老伯牙齿打颤。
“别客气！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了！”那战士咧嘴一笑。
林啸天换上干衣服，这才开始打量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喀斯特山洞！
洞口被瀑布完美地遮挡，外面根本不可能发现！
一条潮湿的通道，斜斜地通向山体内部。
“走吧。”石铁山换好了衣服，拎着还在滴水的盒子炮，“带你们……回家！”
……
穿过近百米长的潮湿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天啊……”
赵老伯的惊呼声，被淹没在了一片鼎沸的人声中！
一个足有几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巨大山洞，出现在他们面前！
山洞顶部，有几个天然的天窗，阳光从那里投射进来，虽然昏暗，但足以视物。
洞内，点着几十个火把和油灯，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这里……简直就是个地下城！
“一百八……一百九……”林啸天快速地扫视着。
他粗略一数，这山洞里，至少挤着两百号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有的穿着军装，有的穿着粗布衣服，有的……甚至还穿着地主老财的长袍！
“把枪都给老子擦亮点！鬼子可不管你那枪锈没锈！”
“砰！砰！”
一阵打铁声传来。
林啸天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角落里，几个赤膊的汉子，正抡着大锤，在简陋的炉子前，把缴获来的铁轨，打造成一把把大刀！
“小兔崽子们！都给老娘背熟了！‘我们是工农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背不熟，不准吃饭！”
一个腰间扎着子弹带、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叉着腰，训斥着十几个拿着红缨枪的半大孩子。
“张大娘，饭好了没？巡逻的兄弟们都饿坏了！”
“好了好了！催什么催！当老娘是三头六臂啊！”
一个巨大的石灶前，几个妇女正费力地搅动着大锅里的稀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汗水味、火药味、草药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饭香味。
林啸天看呆了。
赵老伯也看呆了。
这就是……游击队的驻地？
“怎么样？”石铁山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露出一丝自豪。
“这……这里……这么多人？”林啸天喃喃道。
“两百一十三口。”石铁山道，“都是被鬼子害得家破人亡，活不下去的乡亲。我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一个字——”
“活下去！”
石铁山带着他们，穿过人群。
“队长回来了！”
“石队长！”
“队长！今天收获咋样？”
洞里的人，纷纷热情地跟石铁山打着招呼。
石铁山一路点头回应，脸色虽然依旧严肃，但眼神柔和了许多。
“老赵！这两个兄弟，刚从鬼子追击下逃出来，你给他们弄点热乎的。”石铁山把赵老伯交给一个正在切菜的老汉。
“好嘞！队长放心！”
“娃，你……你小心点……”赵老伯抓着林啸天的手，依依不舍。
“老伯，你先去。”林啸天拍了拍他的手。
石铁山领着林啸天，继续往里走。
“这里，是我们的伤兵营。”
石铁山指着一块用木板隔开的区域。
里面，躺着十几号伤员，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
一个戴着眼镜、五十多岁的老者，正低着头，给一个伤员缝合伤口。
“吴医生。”石铁山喊了一声。
“队长，你回来了。”吴医生抬起头，露出一张疲惫但儒雅的脸。
“嗯。刚在‘野猪岭’干了一仗。这是新来的兄弟，林啸天。”
吴医生看了林啸天一眼，点点头：“没受伤吧？”
“没。”
“那就好。伤兵营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吴医生低下头，继续缝合，“队长，奎宁没了。再不想办法，这几个发高烧的……怕是挺不过三天。”
“我知道了。”石铁山的拳头握紧了，“我会想办法的。”
他带着林啸天离开伤兵营。
“走，带你去见见我们的大功臣。”
他们来到山洞的另一侧，这里被单独隔开，味道刺鼻。
“轰！！！”
一声巨响，伴随着一股浓烟，从一个单独的小洞里传了出来！
“咳咳咳……他妈的！又……又失败了！”
一个身高马大、浑身漆黑、头发眉毛都烧焦了的魁梧大汉，从浓烟里冲了出来！
“王八蛋！我就不信了！非得把这‘土炸药’的劲儿给提上来不可！”
“王庚！！”
石铁山一声怒吼，震得山洞嗡嗡作响！
“你他娘的是不是又没在外面试？！你想把我们都活埋了是不是？！”
“呃……队长？”
那个叫王庚的大汉，这才看到石铁山，瞬间缩了缩脖子，蒲扇般的大手在身上胡乱拍打着，嘿嘿傻笑：
“队长……我……我这不是……快成功了嘛……”
“成功个屁！你看看你那熊样！”石铁山骂道。
“嘿嘿……”王庚的目光，落在了林啸天身上。
“咦？！队长！这……这是新来的兄弟？！”
他两眼放光，猛地冲了过来！
“砰！”
他一巴掌拍在林啸天的肩膀上，拍得林啸天一个趔趄，差点趴下！
“好小子！够结实！”
王庚身高至少一米九，壮得像头熊！
他咧开大嘴，露出两排被熏黄的牙齿：
“小兄弟！欢迎！欢迎啊！我叫王庚！搞……搞这个的！”
他指了指身后还在冒烟的小山洞。
“爆破手！”石铁山替他说道。
“对对对！爆破手！”王庚兴奋地搓着手，“小兄弟，你叫啥？”
“林啸天。”
“林啸天？好名字！够霸气！”王庚又想去拍他的肩膀。
林啸天这次有了准备，猛地站稳，硬是抗住了他这一巴掌！
“咦？！”王庚愣住了，“有两下子啊！小子！筋骨不错！”
“哈哈哈！我喜欢！”王庚一把搂住林啸天的脖子，那胳膊粗得像林啸天的大腿！
“小兄弟！以后跟着哥哥混！我王庚罩着你！有肉吃肉！有酒喝酒！”
“咳咳……王庚！放开他！要勒死他了！”石铁山看不下去了。
“哦哦……”王庚赶紧松开手，但还是热情不减，“队长，这小兄弟归我了呗？我那儿正缺个递火药的！”
“滚蛋！”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林啸天回头。
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瘦得像猴一样的男人，正靠在岩壁上，嘴里叼着根草根，斜着眼看他。
这人走路，悄无声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的。
“张三炮！你他娘的又偷听老子说话！”王庚瞪眼。
“嘿。”张三炮吐掉草根，“王大黑熊，你那嗓门，半座山都听到了，用得着偷听？”
他走到林啸天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那眼神，像是在估量一头牲口。
“小子，听说……你在‘野猪岭’，一个人干掉了九个鬼子？”
林啸天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呦呵？脾气还挺冲？”张三炮笑了，“枪法不错？”
“队长！”张三炮回头，对石铁山道，“这小子，我要了！”
“凭什么？！”王庚不干了，“老子先看上的！”
“你？”张三炮不屑地撇撇嘴，“你让他跟你去玩炸药？把他炸成黑炭吗？这小子，看身板，是块搞侦察的料。跟我，最合适！”
“放屁！侦察兵有什么好！缩头缩脑的！哪有老子的爆破来得痛快！！”
“你懂个屁！没有老子的侦察，你那炸药往哪儿送？！”
“你……”
“都给老子闭嘴！！！”
石铁山一声怒吼，两人瞬间蔫了。
石铁山指着张三炮：“这是张三炮，侦察组组长。我们队伍的眼睛和耳朵。”
然后他指着王庚：“王庚，爆破组组长。我们队伍的拳头。”
“林啸天。”石铁山看着他，“你想跟谁？”
“我……”林啸天一愣，他没想到石铁山会问他。
他看了看一脸横肉、热情似火的王庚。
又看了看精瘦如猴、眼神锐利的张三炮。
“我……”
“队长！”张三炮抢先道，“这小子枪法好！你忘了他那把猎枪了？他天生就是干侦察的！”
“猎枪？”王庚也反应过来，“对啊！枪法好！更应该跟我！我教他打机枪！打炮！那才过瘾！”
“行了！”石铁山不耐烦地摆摆手。
“林啸天，从今天起，你编入侦察组！”
“啊？！”王庚当场垮了脸。
“凭什么啊队长！！”
“凭他够冷静！够狠！”石铁山瞪了他一眼，“你那爆破组，都是一群跟你一样的疯子！再加个他？我这山洞还要不要了？！”
“嘿嘿……”王庚摸着脑袋，不敢说话了。
“是！队长！”张三炮得意地敬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他走到林啸天面前，拍了拍他的脸。
“小子，欢迎加入‘猴子组’。”
“以后，你就是我张三炮的人了。”
“跟着我，有你吃香喝辣的。”
林啸天打开他的手，冷冷地说道：“我不是来吃香喝辣的。”
“我是来……杀鬼子的！”
“呵……”张三炮一愣，随即笑了。
“好小子，有种！”
“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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