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冰冷刺骨。
林啸天和赵老伯在“野猪岭”的悬崖小道上，已经潜伏了半夜。
“娃……他们……他们真的会从这儿过吗？”赵老伯冻得牙齿打颤，裹紧了破羊皮袄。
“会。”
林啸天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他像一块岩石，趴在悬崖的豁口处，猎枪的枪口稳稳地对着山下那条唯一的小路。
“我们抄的是猎人的近道，他们带着伤员，走的是大路。按脚程算，天亮前，他们必过这里。”
“可……可万一他们发现咱们……”
“闭嘴，老伯。”林啸天打断了他，“听。”
赵老伯立刻屏住了呼吸。
风声。
远处，似乎传来了极轻微的、石头滚动的声音。
“来了！”赵老伯刚要抬头。
“趴下！”林啸天猛地按住他的脑袋，“不是他们！”
“什么？”
“脚步声……太整齐了。”林啸天的眼睛在黑暗中眯成了一条缝，“而且……有铁器摩擦的声音。”
“哗啦……哗啦……”
那声音，赵老伯也听到了！
“是……是昨天那帮鬼子？！”
“不止。”林啸天压低声音，“昨天只有五个。这次……至少十个以上！”
“他们……他们怎么也摸到这儿来了！”赵老伯慌了，“他们是来追游击队的？”
“不。”林啸天缓缓摇头，“他们是来追我们的。”
“追我们？！”
“昨天山涧那一枪，鬼子肯定也听到了。”林啸天咬着牙，“他们知道这片山里还有人。他们是在搜山！”
“那……那怎么办？我们被堵住了！”赵老伯绝望地看着山下。
这帮鬼子，正好堵住了他们下山的路！
“该死！”林啸天狠狠一砸石头。
他本想在这里等游击队，现在倒好，先把鬼子等来了！
“娃，快走！我们从北面绕过去！”
“来不及了。”林啸天死死盯着下方，“他们快到了。”
月光下，一支日本兵小队的身影出现在山道上。
一个，两个，三个……足足有十二个人！
他们端着枪，呈搜索队形，缓缓前进。
“他们……他们没发现我们？”赵老伯小声问。
“他们在找。我们在上风口，他们听不到。”
“那……那等他们过去……”
“过去？”林啸天忽然冷笑一声，“老伯，你看他们走的方向。”
赵老伯仔细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他们也是往‘黑风口’去的！”
“对。”林啸天道，“游击队在前面，鬼子在中间，我们在最后面。”
“这……这叫什么事啊！”
“老伯，我们必须在游击队发现他们之前，拦住他们！”
“拦住？就凭我们俩？！”赵老伯瞪大了眼睛，“娃，你疯了！那可是十二个鬼子！还有歪把子！”
“不拦住他们，他们就会和游击队撞上！游击队带着伤员，万一被这伙鬼子咬住……他们就跑不了了！”
“可……”
“他们救了我们！”林啸天猛地回头，眼中是慑人的光，“在山涧里，如果不是他们开枪，我们两个，早就死在鬼子枪口下了！”
赵老伯不说话了。
“他们救了我们一命。”林啸天拉动枪栓，“我还他们一命。”
“娃……”
“老伯，你躲好。一会儿打起来，你千万别动！”
“你想干什么？！”
“打猎！”
林啸天没有再解释。
他开始在悬崖上寻找位置。
这片乱石岗，就是他选好的猎场！
“八嘎！这鬼地方，到底有没有人！”山道上，一个日本兵踢飞了一块石头。
“闭嘴！中尉说了，昨天有枪声！肯定有支那人藏在附近！”带队的军曹低声呵斥。
“上等兵！你去前面探路！”
“哈依！”
一个日本兵端着枪，小心翼翼地脱离队伍，朝前摸索。
他越走越近。
五十步……四十步……
他抬头，警惕地看了一眼林啸天藏身的悬崖。
悬崖上，静悄悄的。
他刚松了口气，准备继续前进。
“砰！！！”
一声沉闷的、如同闷雷般的枪响，在黎明前的山谷中炸开！
那名日本兵的钢盔，“当”的一声，被一股巨力掀飞！
他整个人像根木桩，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连惨叫都没发出来。
“敌袭！！！”
剩下的十一个日本兵，瞬间炸了锅！
“隐蔽！！”
那名军曹反应极快，就地一滚，藏在了一块岩石后面。
“哒哒哒哒——”
歪把子机枪手也趴下了，对着悬崖上方，开始疯狂扫射！
子弹“噼里啪啦”地打在岩石上，火星四溅！
“娃！！”赵老伯吓得魂飞魄散，死死地趴在地上！
“砰！！！”
又是一枪！
枪声，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那个刚刚架好机枪的日本兵，身体猛地一震，歪把子机枪瞬间哑火了！
“机枪手！机枪手被干掉了！”
“八嘎！他在哪儿？”
林啸天根本不在一个地方开枪！
他打完第一枪，立刻像猎豹一样，在乱石间翻滚，转移到了十几米外的另一个射击点！
这是他父亲教他的，打猎物，绝不能在原地开第二枪！
“军曹阁下！敌人不止一个！”
“不要慌！是土八路的狙击手！压制他！！”
“砰！砰！砰！”
日本兵开始朝着林啸天开第二枪的方向还击！
“砰！！！”
林啸天再次转移，出现在了他们的侧翼！
第三枪！
又一名日本兵应声倒下！
“魔鬼！他是魔鬼！！”
剩下的日本兵彻底慌了！
他们根本看不到人！
他们只听到那催命的枪响！
每一声枪响，必定会带走一个同伴！
“撤！撤退！！”军曹怕了！
他遇到过游击队，但从没遇到过这么可怕的枪手！
“想走？”
林啸天冷笑。
他换到了一个更高的位置，居高临下，瞄准了那个正在指挥撤退的军曹！
那个军曹正躲在一块岩石后，刚探出半个脑袋。
“砰！！！”
第四枪！
霰弹的钢珠，呼啸而出！
“啊——！！”
军曹的半张脸，连同他的指挥刀，都被轰得血肉模糊！
他捂着脸，在地上疯狂地打滚！
“军曹阁下！！”
剩下的日本兵，魂都吓飞了！
他们再也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往山下逃去！
“站住！！”
林啸天从岩石后站了起来！
他端着猎枪，站在悬崖边上，像一尊杀神！
“不准走！！给老子死！！”
“砰！！”
第五枪！
一个跑在最后的日本兵，后背中弹，扑倒在地！
“砰！！”
第六枪！
又一个！
“砰！！”
第七枪！
林啸天机械地拉栓、上膛、射击！
他把这几天所有的愤怒、仇恨、绝望，全都倾泻在了这些日本兵身上！
“死！死！死！！”
转眼间，十二个日本兵，只剩下了三个，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山道的拐角！
林啸天没有追。
他站在悬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手里的猎枪，滚烫！
“娃……娃……”
赵老伯颤巍巍地爬了过来，看着山道上那遍地的尸体，又看了看林啸天。
“你……你一个人……把他们……”
“跑了三个。”林啸天甩了甩发麻的手臂。
“你……你……”赵老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好样的！好样的！林大山有后了！！”
“老伯，别说了！”林啸天猛地回头，“快走！”
“走？为什么？我们赢了啊！”
“赢了？”林啸天一把拉起他，“你忘了鬼子有多少人吗？！”
“枪声！这么密集的枪声！山下的鬼子大部队，马上就会被引过来！”
“还有……跑了三个！”
赵老伯一听，腿都软了。
“那……那怎么办？”
“快！我们必须在鬼子合围之前，翻过这座山！去和游击队汇合！”
“可……可他们……”
“他们现在是唯一的活路！”
林啸天不再犹豫，拉着赵老伯，冲进了密林。
他杀红了眼，但也打草惊蛇了。
他一个人，枪法再准，也只有一把猎枪。
他打光了所有的子弹。
而山下，传来了刺耳的哨子声！
“哔——哔——”
“快！敌袭！在山上！！”
“包围他们！！”
大批的日本兵，像蚂蚁一样，从四面八方，朝着“野猪岭”合围过来！
“快！老伯！快跑！！”
林啸天拉着赵老伯，在山林中狂奔！
“娃……我……我跑不动了……”赵老伯上气不接下气，“你……你别管我了！你快走！”
“闭嘴！要走一起走！”
“哒哒哒哒——”
子弹，从他们身后追了过来！
“砰！”
林啸天回头盲开了一枪！
他没有子弹了！
他扔掉猎枪，从腰间拔出了猎刀！
“老伯！你先走！我殿后！”
“娃！”
“走！！”
林啸天把他猛地一推，转身，面对着追上来的七八个日本兵！
“八嘎呀路！就是他！抓住他！”
“来啊！畜生！！”
林啸天握着猎刀，红着眼，准备拼命！
“哒哒哒哒——”
就在这时！
一阵猛烈的机枪声，从林啸天的侧翼响了起来！
不是鬼子的歪把子！
那声音，更清脆，更猛烈！
“是……捷克式？！”
追击的日本兵，瞬间被打倒了一片！
“卧倒！！”
林啸天拉着赵老伯，就地一滚！
“是游击队！！”赵老伯激动地大喊！
“快！往这边撤！！”
侧翼的密林中，传来一声大吼！
一个穿着军装、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精壮汉子，端着一杆盒子炮，对他们招手！
“快走！！”
“走！”
林啸天不再犹豫，拉起赵老伯，连滚带爬地冲向了那片密林！
“掩护他们！！”刀疤脸汉子大吼！
“哒哒哒哒——”
密林中，十几杆枪同时开火！
密集的火力，瞬间压制了追击的日本兵！
林啸天和赵老伯，终于在枪林弹雨中，冲进了游击队的阵地！
“趴下！！”
刀疤脸汉子一把将他们按倒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
林啸天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冰冷的枪口，已经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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