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时，二老还在两百平的露台上忙得热火朝天。新家这片宽敞的露台足够他们尽情摆弄，新栽的花苗整整齐齐排着队，带着鲜润的泥土气息，绿萝顺着木架爬得舒展，月季的枝丫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摘掉的护根布。
父亲蹲在花池边，手里捏着小铲子细细培土，额角渗着薄汗也顾不上擦，嘴里还念叨着“这株得埋深点，不然扎根不稳”；母亲站在一旁，手里拎着喷壶，正小心翼翼往新种的绣球花叶上洒水，水珠落在嫩绿的叶片上滚成小珍珠，她眉眼弯弯，时不时伸手扶一下歪了的花苗，嘴角噙着藏不住的笑意。两人配合得默契，时而低声讨论着哪片区域种攀藤花、哪片留出来种香草，兴致浓得在打理一片他们专属的小花园。我推门进客厅，二老刚从露台进来，裤脚还沾着点泥土，见我回来也没多寒暄，只随口问了句“回来了”，家里都吃过晚饭了。没吃吧？便转身吩咐保姆去准备吃食。我没来得及歇口气，随口问道：“这两三天我没在家，家里没什么事吧？”
父亲正用毛巾擦着手，头也没抬：“能有什么事？你只管忙自己的去，家里不用你惦记。”母亲在一旁附和着点头，递过来一杯温水：“是啊，我们俩挺好的，倒是你在外头别太累着。”
我应了声“行”，也没再多问。保姆动作麻利，没多久就端上一碗热汤面，葱花飘在清亮的汤里，卧着两个荷包蛋，暖乎乎的蒸汽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一路的风尘。吃完面，屋里没瞧见女儿的身影，我摸出手机给老婆打了个电话——原来她没在别处，就在自己开的美容店里。挂了电话，我闲着没事，便慢悠悠晃了过去。
刚推开美容店的门，里头暖融融的香氛扑面而来，衰坚和我老婆正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见我进来，眼睛一亮。我径直走到她面前坐下，还没等我开口，她倒先开了口，语气带着点雀跃：“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跟你说个事。”
我挑眉看着她，她指了指衰坚：“隔壁那家茶叶店老板，想把他的店直接免费过户给我当道歉，他来让我拿身份证来办手续。”
我闻言摆了摆手，语气淡然：“别瞎折腾了，衰坚你照常经营就行。这三瓜两枣的，我还真看不上。”顿了顿，我补充道，“远亲不如近邻，你在这儿开店，我又时常不在家，留着你们照应着，我老婆有什么事也方便帮忙一下。你该怎么做生意就怎么来，别受从前的事影响。”衰竖一听，竖起大姆指说林总您是有大格局的人，我挥了挥手示意他放心回去
正说着话，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里间蹦蹦跳跳跑出来，正是女儿。好些天没见我，她眼睛亮得像揣了两颗小星星，嘴里“爸爸爸爸”地欢呼着，小短腿迈得飞快，一头扎进我怀里。
她搂着我的脖子使劲蹭了蹭，软乎乎的小脸在我脸上亲得吧嗒响，甜得人心里发暖。我低头打量她，身上穿的是质感细腻的小裙子，料子看着就高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别了个亮晶晶的发夹，打扮得像个精致的小公主。看着她这般活泼又漂亮的模样，我心里的笑意止不住地往外溢，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满心都是欢喜。父女俩腻歪了没一会儿，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店里的暖意。我掏出来一看，是老小区的老邻居打来的，接通后那头的声音急火火的：“林斌啊！你是不是又在外头惹祸了？你家来了一群讨债的，都在墙上喷油漆写‘还钱’呢，赶紧回来看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什么时候欠了债？还闹到老小区去了？简直是疯了！挂了电话，我跟老婆说了句“我出去一下”，又摸了摸女儿的头，嘱咐她乖乖跟妈妈待着，转身就往外冲。
到隔壁茶叶店，我问衰坚借了一辆电动车，拧动车把往老小区赶。路上给矮启强打了个电话，叫他快派人过来给我撑腰，谁让他离我最近不是！路程不远，也就几分钟的功夫，风呼呼刮过耳边，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到了老小区楼栋门口，果然看见四五个牛高马大的汉子站在院墙根下，墙面上已经被喷上了好几处刺眼的红漆，“林斌欠债还钱”四个大字歪歪扭扭，格外扎眼。一群看热闹的邻居围了不少人
我咬着牙停下车，跨步上前，冷冷盯着他们：“哥们几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欠你们钱了？跑到我小区来撒野，？”为首的那个壮汉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欠条复印件，“啪”地拍在我手里。我展开一看，白纸黑字赫然是我2015年写下的，借款金额清清楚楚写着五万块，签名和日期都没错，只是纸边已经泛黄，透着些年头的陈旧感。
“2015年的事了，这都过去十多年了，”我捏着复印件的手指微微用力，眉头皱起，“当年借我钱的那家公司，早该被公安打倒闭了吧？怎么现在才来要账？”
壮汉抱臂站着，下巴微扬，语气带着几分蛮横：“公司倒不倒闭不关你的事，欠条是你自己亲笔写的，总没错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赶紧把钱还了。”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墙上的红漆，补充道，“五万本金，十几年的利息滚下来，你自己算算该多少？”
我压着心里的火气，耐着性子问：“那你们到底要我还多少？”
“也不为难你，”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就还十万块。要是按当时一万一天一百的利息，你这辈子都未必还得清，我们够仁义了吧？”
我盯着他那副志在必得的嘴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沉了下来：“那我要是不还呢？”
为首的壮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往前逼近一步，身上的横肉跟着晃了晃，身后几个跟班也围了上来，个个摩拳擦掌，眼神不善。“不还？”他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威胁，“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敢跟我们叫板？别逼我们动手收拾你，到时候吃了亏可没人替你撑腰！”
我丝毫不退，迎着他的目光站直了身子，声音掷地有声：“哥几个，现在是法治更完善了，就算是当年2015年的时候，上别人家里要账，一报警你们还不是要乖乖滚蛋？那种无法无天的日子了。你们真敢动我一下试试？”我抬手指了指墙角的监控摄像头，“这虽是老小区但到处也装着监控，你们刚才喷油漆、聚众闹事，证据都在这儿。真要闹到派出所去，是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还是我？”我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你当我是没经历过事的社会小白？当年你们要账那点伎俩，我闭着眼都能数出来。无非就是仗着人高马大，浑身纹着花里胡哨的图案，跑到人家家里拍桌子瞪眼吓唬人，真敢动手的没两个。“你们所谓的狠手段，不就是泼点油漆、在墙上写些威逼利诱的要账字，最多落个拘留几天的处罚？
“我也知道有真敢动手的，都是那些大公司，早早就备好了愿意去牢里蹲的人。可就算动手，也只敢把人打成轻伤，毕竟真闹出大事谁也兜不住。”我顿了顿，眼神愈发锐利，“那些被派去顶罪的，公司一个月给一万块钱，判个一年多，总共花个十来万养着，无非就是想树立公司心狠手辣的名声，好让借了钱的人不敢不还。”
“至于砍手砍脚那种你们自导自演的小视频，你们也就只能拿来吓唬吓唬胆小的。在我们国内，真敢做这种事的，除非是活腻了想自投罗网，根本不可能发生。”我嗤笑一声，“你们这套虚张声势的把戏，吓唬鬼呢？”
我现在报警看什么后果你们不清楚？一定是你们全被带去问话，也许有人脉就放了，来一次报一次警不就得了，来几次？2015年我就是靠报警把六七家共几十万的高利贷赖了。看这群蔫头耷脑的家伙，语气里满是鄙夷和愤懑：“你当我不知道你们这群人的心黑到了什么地步？放贷的时候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实际上一借钱就是奔着收人家的房子去的，各种套路玩得比谁都溜，什么‘天退’之类的把戏。
我继续说道：“我清楚得很，像我当年借的这几万、十来万，在那些一般的高利贷公司眼里，连毛毛雨都算不上，人家根本懒得花精力来跟我耗。他们一年下来烂账就有几千万，可照样能赚几千万，这点小钱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欺负胆小的把人家房子过户掉，碰上横的要两次不行，也当烂帐扔那了，当然不是什么人都放货，首先查身份证牢里出来的就不敢放！因为他们早都在牢里听烂这些套路了。巴不得借点高利贷白嫖！
你们靠着各种阴损套路，一点点蚕食人家的家底，逼得人家走投无路。你们这群人，真是丧良心到了极点，连一点做人的底线都没有！”
这话一出，几个壮汉的动作明显顿了顿，为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盯着我看了半天，眼神里的嚣张褪去了几分，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你少跟我们来这套！欠债还钱是规矩，今天这钱你必须还！”
我看小龙，小虎等人已经在身边站着了，可能晚上路灯不太亮，这群小卡拉米没认出“刀哥”来。
还钱？我说我现在报警，你们不跑都算你牛。
我掏出手机直接打了报警电话，这群人见状立刻慌了，挣扎着就要脚底抹油溜。走之前还嘴硬放狠话：“你报警吧，有本事天天跟我们耗！别以为不知道你孩子在哪读书，你等着！”
看他们要溜，我往前一步喝住：“我让你们走了吗？”
为首的梗着脖子，肿脸涨得通红：“你想怎么样？”
我眼神一凛，语气冷得像冰：“你们这群没底线、丧尽天良的东西，害了多少家庭？天不收你们，今天我来收！”
话音刚落，我猛地一挥手：“小龙小虎，给我上！”
两人带来的二十几个人，立刻应声冲了上去，矮启强的人出手又快又狠，没多会儿，那群叫嚣的家伙就全被打趴在地，没一个还能撑着起身的。我慢悠悠走上前去，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身影，空气中混杂着汗水、尘土和淡淡的血腥味。
最靠前的那个壮汉，刚才还挥着拳头唾沫横飞，此刻却蜷缩着身子，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额头上青肿了一大块，渗着细密的血珠，他抬起头，脸上满是痛苦的褶皱，原本凶狠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惶恐，嘴里断断续续地喘着气，含糊不清地喊着：“别、别打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旁边一个瘦高个，胳膊被拧到了身后，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咬得发青，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他死死咬着牙，却还是忍不住发出压抑的痛哼，见我看过来，连忙偏过头，声音带着哭腔求饶：“大哥，饶命啊……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这一次吧！”
还有几个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捂着肚子弓着背，像只对虾似的抽搐着，有的趴在地上，脸埋进尘土里，只能听见闷闷的呜咽声，肩膀一抽一抽的，连抬头求饶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微微颤抖的身子暴露着他们的恐惧。有个家伙想试着爬起来，刚撑起一点身子，又被自己扭伤的脚踝疼得跌回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又立刻噤声，转而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重复着：“求饶……我们求饶……”
地上的人姿态各异，却都透着一股狼狈不堪的惨状，往日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对疼痛的畏惧和对宽恕的渴求，那些求饶的话语断断续续、有气无力，混着痛哼和喘息，在老小区的空地上此起彼伏。我踩着地上散落的碎石，一步步走到那几个还能勉强开口的家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沉得像压着块冰：“说吧，怎么回事？谁让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最先开口的还是那个蜷着腿的壮汉，他疼得额头青筋直跳，说话时连气都喘不匀，断断续续地挤着字眼：“大哥，我们不是故意来找事的，是有人撺掇。”
旁边的瘦高个赶紧接话，胳膊被拧着的痛感让他每说一个字都忍不住抽一下：“是老疤，老疤让我们来的，他刚从牢里出来没两月。”
“老疤？”我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瘦高个咽了口唾沫，脸上的血色还没缓过来，声音带着哭腔：“他以前就是干高利贷的，被查了，判了十年，出来以后还想做这行，现在不敢搞大的，就偷偷摸摸来。”
另一个捂着肚子的家伙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沾着尘土和血印，断断续续补充：“我们是从邻县来的，跟老疤搭伙，几个人凑了十来万，想着在市区捞点快钱。”
“十来万？”我嗤笑一声。
那家伙连忙点头，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停：“别小看这十来万，我们开个破面包来的，好多老乡都这么干，个把月、两三个月破面包就能换奥迪。”
老疤这时也从人堆里抬起头，半边脸肿得老高，嘴角破了个口子，说话漏着风：“是我糊涂，见他们挣钱容易，就想带着弟兄们也挣点，不知道这是您的地界，求您高抬贵手。”
一群人七嘴八舌，话语颠三倒四，却总算把来龙去脉说清了——刚出狱的老疤重操旧业，带着同县里几个凑了十来万本金的小伙子，想靠着小规模放高利贷在市区快速敛财，仗着以前的“经验”和几分胆气，竟不知天高地厚地闯到了这里，才有了刚才这场闹剧。
我盯着老疤躲闪的眼神，突然想起什么，语气陡然加重：“我的欠条你哪来的？你们手里是不是还留着以前的欠条和档案？包括那些没还清的？”
老疤浑身一哆嗦，不敢直视我的目光，声音发虚：“是……是有，都留着，封存着呢，没敢丢。”
旁边的瘦高个也赶紧接话，脸上满是慌乱：“不光我们有，同行之间都互相留着，谁家手里有哪些人的欠条、档案，彼此都清楚。”
“我当年借的那笔，没还，你们的档案里也记着吧？”我追问了一句。
老疤连忙点头，额头上又冒出冷汗：“记……记着，都记着，姓名、户籍地、金额、借款日期，还有欠条的复印件，都分门别类存着，没敢动。”
“为什么不丢？留着当念想？”我冷笑一声。
一个趴在地上的年轻小子急忙解释：“不是不是，就是想着万一以后有机会能要回来呢？而且同行之间都这么做，谁家都有一堆老档案，互相都有备份，怕万一自己手里的丢了，还能从别人那儿找回来。”
老疤也补充道：“这些档案欠条都是实打实的凭证，就算从前严打不敢要账，可谁也说不准以后怎么样，所以都封存得好好的，互相之间也都有留存，谁家手里有哪些人的记录，彼此心里都有数。”
我皱起眉，想起那些被他们攥在手里的欠条和档案，心里泛起一丝凉意——这些东西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他们不仅自己留存，还在同行间互相备份，哪怕过了这么久，也没打算真正丢弃。我蹲下身，指尖敲了敲地面，目光落在老疤那张肿得变形的脸上：“光靠你们这几个人，还能摸清谁借过贷？别藏着掖着，都交代清楚。”
老疤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连忙摆手：“没藏，他们有个qq群，专门记着借过钱的人的信息。”
旁边那个捂着肚子的小伙子也赶紧补充，声音依旧断断续续：“是同行建的群，市区还有周边几个县的小放贷团伙都在里面。”
“群里记什么？”我追问了一句。
瘦高个挣扎着换了个稍微不疼的姿势，脸上满是讨好的惶恐：“就记着借款人的名字、身份证号、住址，还有借了哪家、借了多少、什么时候借的。”
老疤接着说，嘴角的血沫顺着下巴往下滴：“主要是怕有人借了第一家又去借第二家、第三家，群里一预警，后面的就不敢借了。”
“为什么要预警？”我故意问道。
“怕爆雷啊！”一个趴在地上的年轻小子急着表功，抬头时脸上沾着的尘土簌簌往下掉，“有的人还不上借这家还那家，敢借七八家、十来家，雪球越滚越到。到最后根本还不上。到时候各家都来要账，收了房后，同行还要费劲协商解决怎么分账。
“一般借到两三家，群里信息一对上，就没人敢再借给他了。”老疤喘了口气，继续解释，“都是为了预防还不上，毕竟我们本金也不多，十来万凑起来不容易，可不敢冒这个险。”
瘦高个也附和着：“对，群里一查信息，知道他已经借过了就直接拒了，省得后面扯皮，还得费劲讨债，说不定还得打架。”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说得颠三倒四，但总算把这qq群的作用说透了——这就是个放贷团伙之间的“信息共享平台”，靠着互通借款人的借贷记录，规避重复放贷的风险，避免有人过度借贷后无力偿还，导致他们血本无归。
要不要我接着往下写，比如你陪女儿在店里玩了会儿，或者茶叶店老板突然过来打招呼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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