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云雾山,沿运河而下,至苏州府。此地号称“丝绸之府”,绣娘如云,织机如雨。众人慕名前往观看闻名天下的苏绣。
在城中最大的锦绣坊内,却见一场风波。坊主之女林小小,年方二八,灵秀逼人,尤擅刺绣,此刻却泪盈于睫,跪在堂前,其父林坊主正厉声斥责。
“与陈家的婚事,早已定下!你竟敢私自退还聘礼,说什么要钻研绣艺,将苏绣卖往海外番邦?荒唐!女子无才便是德,安心待嫁,相夫教子才是正理!海外蛮荒之地,懂得什么风雅!”
林小小抬头,倔强道:“父亲!苏绣之美,天下无双,为何不能扬于海外?女儿听闻,番商亦爱我中原物产,若能打通此路,不仅可光大门楣,更能为国朝增利,岂不远胜于困守闺阁?”
“你……你一派胡言!那海上风波险恶,商路艰难,岂是你一女子所能涉足?陈家乃书香门第,你嫁过去便是秀才娘子,何等风光安稳!”
京禧等人恰逢其会。赵婉儿心直口快,低声道:“这林姐姐好生有志气!”
顾知微细观那林小小,见她手指纤细却布满针痕,眼神清澈而坚定,不由心生同情。她上前一步,对林坊主施礼道:“林坊主,晚辈冒昧。窃以为,令嫒志向,非但不荒唐,反显远见。丝绸、瓷器、茶叶,本就是番商求购之大宗。苏绣若能量身定制,迎合番邦喜好,其利恐百倍于内销。”
林墨轩亦道:“林家商号亦有海船往来,若林坊主与令嫒有意,或可合作一试。先以小批精品探路,风险可控。”
林坊主见来人谈吐不俗,气度俨然,又提及海船商路,怒气稍歇,将信将疑。
京禧温言对林小小道:“林姑娘欲将苏绣远播,可有具体之想?譬如,番邦风物与我中原大异,其人物、花卉、纹饰,皆可入绣?”
林小小见有人支持,精神一振,忙道:“这位姐姐说的是!我近日正尝试以西洋画法中的光影明暗之理,融入针法,绣制其国教堂、帆船等物,只是……”她看了一眼父亲,“只是家父不许。”
沈寰宇忽然开口:“《礼记》云:‘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技艺之道,亦当如此。固步自封,终非长久之计。林坊主爱女,亦当成全其志,方是慈父之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既讲利害,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林坊主见这群年轻人见识不凡,且似乎真有门路,态度渐渐软化。
最终,在林墨轩承诺首批试销由林家承担风险,并立下契约后,林坊主终于长叹一声,算是默许了林小小的尝试。
林小小喜极而泣,对京禧等人万分感激。她并未请求随行,而是目光灼灼道:“诸位恩情,小小铭记。我定要留在家中,钻研新绣法,做出让番商也惊叹的绣品!待诸位他日归来,再看小小的成果!”
离了锦绣坊,苏云朗有些不解:“沈妹妹,为何不邀林姑娘同行?她颇有天赋。”
京禧望着运河上往来的帆影,轻声道:“苏大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林姑娘的战场,就在那绣架之上。让她安心钻研,做出独一无二的精品,远比让她随我们奔波更有价值。他日,她的绣品,或将成为我们与海外交涉时,最柔韧又最锋利的‘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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