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令虚弱的声音传来。
炎续之见她面无血色,似是受了重伤。
他猜测自己被困洞穴内的这段时间,仙殿定然有过一场大战。
不然以昔令师妹的实力,怎会伤得如此严重。
他自知理亏,低下头去,向着炎尚丘所在的大殿里,又猛磕好几个头。
“弟子不孝,是弟子连累了大家,那战帖,是个误会。”
他又转过身,对昔令躬身,“师妹,你重伤至此,是师兄的不是,师兄向你赔罪。”
“误会?呵呵,你随意写下的一个误会,让我们的弟子死伤大半,你竟然说是......误会?”
昔令轻轻捂着小腹,七八层绷带下,已经渐渐渗出血来。
“你的道歉,希望九泉之下的碧落和无忧,能听到吧。
你的这一句师兄,我无福消受......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以后我们见了面,就当不认识吧。”
“这一切,都怪你放走了那个女子!
你要是不带她走,你就不会离开,大家也都不会死,师父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都是你造成的。”
炎续之想反驳,却又无从反驳。
他不杀碧落、无忧,但二人因他而死,他又怎能撇得清呢?
哽在喉间的话,终究没说出来。
昔令神情漠然地转过身去,“师尊叫你进去,见了师尊,我希望你自行离开。
此后,你不再是仙殿少主,我才是,告知你一声。”
昔令由其他弟子搀扶着,回了房。
炎续之错愕地望着昔令,那个始终跟在他身后,叫着师兄的那个小姑娘,终究是和自己渐行渐远了。
她甚至开始痛恨自己了。
世事无常,万物无恒常,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自己不接受她的情意,自然也要允许她对自己的态度陡然直下。
想到自己对她和师父的亏欠,炎续之的眼神,很快又变得释然。
他在地上缓了缓,站起身来时,仍然觉得腿脚有些发麻。
他跨进大殿内,见到炎尚丘的第一眼,直让他瞠目结舌。
眼前的炎尚丘,如一只饕餮般,坐在床上大快朵颐。
他的面前,垒着各色各样的瓜果点心,烧鸭卤鹅酱肘子,更是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将左手的葡萄,整串塞进嘴里,还没咽下去,又啃下右手边的整个鸭腿。
烤鸭的油脂和酱汁,糊满了他的腮帮子,他却完全不管不顾,眼里只有食物。
他身上的衣服也散落下来,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
他的花白头发,更是散作一团,发簪也不知落在了何处。
如今的炎尚丘,早已不是炎续之半月前见到的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见炎续之踏进门来,他口中含糊道:“徒儿快坐,和为师一起享用。”
“师父......你骗我?”
炎续之难以置信地看向炎尚丘,他当初为了突破地元根五阶的瓶颈,选择自斩三尸。
斩去三尸,虽然令他修为大跌至地元根一阶,但同时也让他的修炼进度快了不少。
假以时日,定可以重回巅峰。
他口口声声向自己承诺,斩下三尸后已将其湮灭。
没有了三尸,他便不会横生杀念、欲念。
可如今他这副模样,分明就是三尸回体后的极端反噬。
这所谓的三尸,乃是人人体内都存在的三种恶欲。
炎续之也有,只是每人体内的三尸,强弱程度都不一样。
上尸位于头部,喜宝物,使人游思妄想,令人迟钝。
中尸位于胸腹,喜五味,使人贪口腹之欲。
下尸位于丹田,喜美色,使人色欲横生,徒增邪念。
而炎尚丘此刻,显然便是由中尸掌控了他的身体。
听炎续之如此说,炎尚丘脸色一变,原本和蔼的面容,瞬时阴云密布。
“骗你?要不是老夫当初留下这三尸,此刻,你怕是只能见到我的尸体。”
他吐出口中还未咽下的鸭肉,将手边的食物,尽数砸向炎续之。
油渍溅了他一身,炎续之却不避开,只站着听他数落。
“多亏它感应到我即将陨落,这才从禁域逃出,给了我第二次活命的机会。”
“要不是我当初留了一手,你早就见不到我了!你有何脸面说老夫骗了你?”
炎续之静静地听着。
他回顾这段时日,师父斩去了三尸后,可他的杀念,却从未减少过。
斩,与不斩,又有何分别呢?
他斩去的三尸,是他最本真的肉体欲望,他的本性,却根本无法改变。
炎续之的内心,无比矛盾,他是自己敬重了几十年的人,如师,更如父。
可他教给自己的,却始终和自己的念头背道而驰,他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个养育自己几十年的人。
炎尚丘发泄好一通后,神情再次大变。
满是肥油的手,开始在殿内四处摸索,将蒙尘的宝贝挨个擦拭着。
遍寻一圈,又蓦地扔掉手中的东西,转过身来,紧盯着炎续之的胸口处。
“对啊~我怎会忘了呢,我的宝贝还在你身上存放着呢,它可比这些东西金贵多了。”
他的双手涌动着绿雾,夹杂着黑气,向着炎续之裹挟而来。
“在你身上养了这么久,耗费我这么多的灵力,也该交还于我了。”
炎续之不由得倒退几步,惶然不已。
“师父?你清醒些...”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炎尚丘贪婪的眼眸里,流露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师父...难道,这是你一直以来的真心话?”
“哈哈哈哈哈......”炎尚丘哄然大笑。
“要不是看在你唯我是从,养着日晟箭的的份上,早把你给杀了,还让你活到今日?”
言毕,他一掌轰出,无数条晶莹绿带,缠缚而上。
将毫无还手之力的炎续之,缠绕得无法动弹。
“种了这么多年的幼苗,是时候摘下果子了...”
炎尚丘眼都不眨,将那晶莹绿带,化出一柄短刀。
刺入炎续之心脏,生生将日晟箭挖了出来。
隔空取走微型日晟箭,放在自己手心。
他迫不及待,将其放大至本身的模样,细细端详起来。
全然不顾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徒弟。
没打量几下,炎尚丘的眼神,再次发生了变化。
他将日晟箭扔到一旁,翘起指头,开始一件件剥掉自己的衣衫,眼神飘忽。
“来人啊!把昔令叫来。”
门外守门的弟子闻言,隔着大门,语气恭敬地回道。
“禀师尊,昔令师姐伤势严重,此刻怕是已经歇息了。”
“给她输了那么多的灵力还没缓过来呢?真是无用~”
炎尚丘面色有些不悦,“罢了,待她伤势好些,再来我殿内吧。”
他转头,见炎续之的心口处不断淌出鲜血来,表情甚为嫌恶。
“来个人,把他丢出去,丢得越远越好,如今,他已经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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