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远比进入时更为艰难。
破坏了两座关键节点黑塔，虽延缓了古巫教的仪式，却也像是捅了马蜂窝。盆地中原本被阵法约束的五彩邪光与混乱灵能，因结构受损而变得愈发狂暴无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向四周蔓延。那些扭曲的植物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枷锁，变得更加具有攻击性，甚至连空气中毒瘴的浓度和腐蚀性都在急剧上升。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股源自坑洞底部、被“虚空引渡阵”部分引动的域外魔念，并未因阵法停滞而完全消散，反而如同被惊扰的毒蛇，丝丝缕缕地扩散开来，无形中影响着众人的心神。即使有清心玉佩和坚定的意志，撤退途中，几名修为稍弱的队员依旧时不时感到一阵阵没来由的烦躁、恐惧甚至幻听，需要同伴及时提醒和帮助。
叶辰的状态也不佳。强行施展“小寂灭印”虽未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但经脉的灼痛和真元的亏空是实实在在的。他服下了备用的珍贵回元丹药，也只能勉强恢复三四成战力，脸色依旧苍白。此刻，他走在队伍中间，既是指挥者，也需要队友一定程度的掩护。
“后方有东西在跟着我们，速度很快，不止一个！”负责断后的秦虎突然压低声音示警，灵能手环上的生命探测与邪能感应模块发出了急促的闪烁。
众人心头一紧。不用想也知道，很可能是魇长老不甘失败，派出了精锐的追击力量，或者干脆就是这古莽山深处被惊动的、更强大的邪物。
“不要回头，加速！距离二号安全点还有不到两公里，清尘道长布下的引雷预警阵可以为我们争取时间！”叶辰冷静下令，同时神识尽可能向后延伸。他能感觉到，追来的几个气息阴冷而迅捷，带着浓烈的死气与怨念，很可能是经过特殊炼制的尸傀或幽魂一类，擅长在复杂地形和毒瘴中追踪。
队伍立刻提速，在崎岖湿滑、危机四伏的山谷中穿行。不时有变异的藤蔓突然缠来，有隐藏在地衣下的毒虫弹射袭击，都被队伍中保持警惕的成员迅速解决。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身后的压迫感越来越近。
“左侧！三点钟方向！”一名龙虎山弟子惊呼。
只见左侧浓密的、长满瘤状物的灌木丛中，猛地窜出三道黑影！那是三只形如剥皮猎犬、但骨骼外露、关节反转、眼眶中燃烧着幽绿鬼火的怪物！它们悄无声息，速度快得惊人，直扑队伍侧翼！
“是‘反关节尸犬’！小心它们的爪子和牙齿，有尸毒和噬魂效果！”清尘道长一眼认出，桃木剑雷光再起，但仓促间只拦下一只。
另外两只已然扑到近前！一名秦虎的队员反应极快，端起霰弹枪“砰砰”就是两枪，特制的破邪弹丸近距离轰在尸犬身上，打得它们骨屑纷飞，动作一滞。静云道长竹杖疾点，净化之光没入其幽绿的眼眶，两只尸犬发出刺耳的哀嚎，翻滚倒地，化为两滩腥臭的脓血。
然而，这一耽搁，后方追兵更近了。甚至能听到枝叶被急速划破的簌簌声，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咔嚓”声。
“快到了！前面就是安全点外的石林！”叶辰目光锁定前方隐约出现的嶙峋石柱。
众人拼尽全力，冲入石林区域。几乎就在他们踏入的同时，清尘道长低喝一声：“阵起！”
石林外围，几处不起眼的石缝或地面凹坑中，事先埋设的雷符骤然亮起微光，彼此间有无形的雷力脉络连接。下一刻，当数道迅捷如风的黑影（赫然是五具皮肤呈暗紫色、指尖如刀的敏捷尸傀）追入石林范围时——
咔嚓！咔嚓！咔嚓！
数道手腕粗细的银色雷霆毫无征兆地从地面或石柱上迸发，精准地劈在这些追击的尸傀身上！雷法本就克制阴邪，这“引雷预警阵”虽然简易，威力不足以瞬间灭杀这些明显是精锐的尸傀，却也电得它们浑身麻痹、黑烟直冒，追击之势戛然而止，发出愤怒的嘶吼。
趁此机会，小队九人毫不停留，飞快穿过石林，冲进了背靠峭壁的二号安全点。
“检查装备，警戒四周！清尘道长，秦队长，安排轮值，其他人抓紧时间恢复！”叶辰一进入相对安全的区域，立刻下令，自己也盘膝坐下，全力运转五行衍天诀，加速吸收丹药药力，修复受损的经脉。
安全点内气氛凝重，除了轮值的两人警惕地注视着石林方向和峭壁上方，其他人都在默默调息、处理轻微伤势、更换即将耗尽的防护滤芯或弹药。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硝烟、以及各种药物和净化符箓燃烧后的混合气味。
约莫一炷香后，石林方向再无异动，那些被雷法所阻的尸傀似乎没有强行突破阵法，可能已经退去，也可能是潜伏在附近等待机会。
叶辰缓缓睁开眼，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但眼神中的凝重并未减少。他取出那卷从魇长老处获得的兽皮卷轴，再次仔细审视，同时将自己在坑洞边缘的感知，以及魇长老的话语，与清尘、静云、秦虎等核心人员分享。
“……‘五行归墟之眼’，‘五行精粹’，‘纯净灵引’。”叶辰指尖划过卷轴上那几个刺目的词汇，“结合他们在此地强行撬动封印破损处的行为，几乎可以肯定，古巫教真正的目标，是通过某种更‘正统’或者更安全的方式，彻底打开那扇‘门’。古莽山这里，更像是一个实验场或者备用方案。”
清尘道长捋着胡须，沉吟道：“‘五行归墟之眼’……此名讳老道似乎在天师道传承的某部古老地理残篇中见过只言片语，描述模糊，只说是上古一处五行之力交汇湮灭的奇异绝地，凶险万分，疑似与某些大封印有关。具体方位早已失传。”
“五行精粹，很可能指代五行本源之地孕育的极致宝物。”静云道长接口，“金木水火土，各具神异。古巫教四处搜集地脉阴髓、太乙精金等物，或许就是在为集齐五行精粹做准备。”
秦虎眉头紧锁：“那‘纯净灵引’又是什么？听那老怪物的意思，似乎对叶顾问你的神魂很感兴趣？”
叶辰点了点头，又缓缓摇头：“我的神魂因前世机缘，确有些特殊之处。但‘纯净灵引’未必特指某一人。可能是一种特定的灵魂特质，也可能是某种纯净的能量聚合体。苏小小姑娘的月华清露之体，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一种极致的‘纯净’。”
提到苏小小，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如果古巫教的目标名单上有她，那她在城市的相对安全环境，也可能面临威胁。
“必须尽快将这些情报送回，请天师道和749局总部研判，同时加强对苏小小同志以及其他可能目标的保护。”秦虎立刻说道。
“这是其一。”叶辰收起卷轴，目光扫过众人，“其二，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坐等古巫教集齐条件，完成仪式，无疑是坐以待毙。当务之急，是找到‘五行本源之地’的线索。”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古巫教在找，我们也要找。而且，我们的目的与他们相反——他们想用五行精粹打开‘门’，我们或许可以借助五行本源之地真正的核心力量，来加固甚至修复上古封印，至少，能获得对抗域外魔念和古巫教的强大资本。”
这个思路让众人精神一振。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夺取关键资源。
“可是，五行本源之地飘渺无踪，连古籍都罕有记载，我们从何找起？”一名龙虎山弟子疑惑道。
叶辰看向清尘和静云：“道长，天师道传承久远，或许在历代先辈游历或降妖的记载中，会有关于某处‘五行之力异常汇聚、生生不息’之地的描述，哪怕只是传说或猜测。另外，古巫教既然在寻找，他们必然也有其情报来源和寻找方法。这次我们缴获了一些物品，或许能从其中找到蛛丝马迹。”
清尘点头：“回去后，老道立刻回禀掌门，开启秘藏阁，仔细查阅所有相关典籍。静云师妹可协助整理从黑水泽、赤岩戈壁以及此次古莽山行动中获得的所有物证、符文样本、能量残留数据，看看能否交叉对比出规律或指向。”
“秦队长，”叶辰转向秦虎，“749局方面，除了常规情报收集，是否可以动用大型超算，对全球范围内异常能量波动、地质奇异现象、以及历史上类似‘五行绝地’传说出现的地点进行大数据分析和建模？结合我们从修真侧获得的特征描述，或许能缩小范围。”
秦虎郑重应下：“没问题，我回去立刻向上级申请最高权限。现代科技与修真知识结合，说不定真能碰撞出火花。”
接下来，众人又商讨了一些撤离的细节和后续联络的方式。幸运的是，直到他们休整完毕，准备按原路返回山脉外围与接应人员汇合时，古巫教都没有再发起大规模的追击或袭击。或许魇长老受伤不轻，需要时间恢复和重新布置；或许他们认为在叶辰等人已有防备的情况下，强攻得不偿失，将精力转向了所谓的“二号节点”。
撤离途中依旧小心谨慎，但比进来时顺利许多。一天后，九人小队有惊无险地走出了古莽山核心毒瘴区，与在山脉外围建立临时前进基地的749局后续支援部队及天师道另外几位增援而来的道长成功汇合。
看到叶辰等人虽然略显疲惫，但全员平安归来，还带回了关键情报和实物证据，接应人员都松了一口气。
在临时基地的简易会议室里，叶辰、清尘、秦虎等人向坐镇后方的长春子（通过加密视频）以及749局此次行动的总指挥官，详细汇报了古莽山深处的发现、战斗经过、以及关于“五行归墟之眼”和古巫教完整计划的推断。
视频中，长春子的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此事关乎此界存亡，已非一教一派之私务。老道即刻联系蜀山、昆仑等正道魁首，共商对策。寻找五行本源之地之事，天师道必将全力以赴。叶小友，你们辛苦了，先返回江城好生休整，后续安排，待各方商议后再定。”
749局的指挥官也表示，将立即提升对古巫教及相关邪教组织的监控与打击等级，并全力支持寻找五行本源之地的项目。
尘埃暂定，但每个人心中都清楚，这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古巫教的阴谋如同深水下的暗流，仍在汹涌流动。而叶辰，在返回江城的专机上，望着窗外翻腾的云海，心中那份紧迫感丝毫未减。
五行本源之地……必须尽快找到。这不仅是为了破坏古巫教的计划，或许，也是他能否在此界彻底恢复实力，乃至应对未来更大危机的关键所在。
与此同时，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受伤的魇长老正跪伏在一面氤氲着血光的诡异铜镜前，对着镜中一道模糊扭曲、散发出无尽威严与混乱的身影，惶恐地汇报着。
“……计划第一阶段受挫，但‘钥匙’的特质已确认，与圣祖预言相符……‘五行归墟之眼’的探寻已有眉目，‘阴影教派’那边也传来了合作意向……恳请圣祖再赐予些许时间，属下必戴罪立功，完成最终接引……”
镜中的身影沉默片刻，一道冰冷刺骨、直透灵魂的意念传来：
“……加快……‘门’必须打开……此界……终将归于混沌……”
魇长老将头埋得更低，身躯因恐惧和激动而微微颤抖：
“谨遵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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