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陶斯民觉得,自己所仰慕的这个女人,她的眼界早已超越了财富和事业的成功,抵达了一个更广阔、更深邃的精神世界。她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探险家,总是在为这个古老的民族,寻找并守护着那些即将被时代遗忘的瑰宝。
随着迎亲队伍远去,山寨又恢复了宁静。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山谷。夏缘看着关闭的摄影机,心中感慨万分:这一趟,真是太值了。
第二天,夏缘向寨子里德高望重的族老提出,想要拍摄寨子里最神秘的傩戏“上刀山、下火海”,族老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拍摄傩戏的那天晚上,整个寨子的人都聚集在晒谷坪上。坪子中央燃起一堆巨大的篝火,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
几个赤裸上身的汉子,口中念念有词,开始进行仪式。气氛庄严肃穆,又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野性。
“上刀山”开始了。一架由锋利的钢刀组成的“梯子”被竖立起来,表演者光着脚,一步一步踩着刀刃向上攀爬。每一步都看得人心惊肉跳。
夏缘指挥着老钱,不断变换机位,捕捉着最震撼的画面。她自己则拿着一个小型手持摄影机,异常专注地记录着表演者的每一个表情。她的脸颊被篝火烤得通红,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陶斯民没有看表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夏缘身上。他看到女孩为了一个更好的角度,离那堆烧得通红的铁铧越来越近,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夏缘,危险,退后一点!”他低声提醒。
夏缘仿佛没听见,她的整个灵魂都沉浸在了这场光与火的祭典中。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那个表演“下火海”的汉子,在用脚踢开一块烧红的铁铧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
那块烙铁一样滚烫的、带着暗红色光芒的铁铧,脱离了原有的轨迹,像一颗炮弹,旋转着,呼啸着,朝着夏缘站立的方向,疾飞而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陶斯民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到夏缘下意识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他看到周围人惊恐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甚至能闻到那块铁铧带来的灼热空气!
没有思考,完全是本能。在陶斯民意识到危险的瞬间,他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猛地向前扑去。一步,两步,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夏缘死死地扑倒在地,用自己的后背,迎向了那块飞来的死亡烙印。
“砰!”一声闷响。夏缘被他巨大的力道撞得头晕眼花,耳边只听到他压抑不住的一声痛哼。紧接着,一股皮肉烧焦的恶心气味,混合着布料的焦糊味,钻入她的鼻腔。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夏缘回过神来,她已经被陶斯民紧紧地压在身下。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
“陶斯民?”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发颤。
陶斯民没有回答。周围的混乱声、尖叫声、呼喊声,潮水般涌入夏缘的耳朵。
夏缘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她用尽力气推开他,翻身坐起。当她看清他背后的景象时,一句话脱口而出:“你疯了!”声音中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
陶斯民背上的衣服被烧出了一个大洞,洞口边缘还在冒着青烟。洞里的皮肉已经血肉模糊,一道狰狞的、焦黑的伤口从他的左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后腰,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森森的白骨。那不是伤口,那是一道毁灭的印记。
陶斯民的脸色白得像纸,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额发。他趴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痛而蜷缩着,却还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夏缘。他的目光快速地在她身上扫了一遍,确认她安然无恙后,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居然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道:“我……我不能让你有事……”他的声音嘶哑、微弱,却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夏缘的心上,“你的价值……比我大得多……”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那一刻,夏缘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用那块烧红的铁铧狠狠地烙了一下。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冷静、理智,她为自己构筑的坚不可摧的内心壁垒,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她跪坐在地上,看着昏迷不醒的陶斯民,看着他背后那道为她而留下的、触目惊心的伤口,四肢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她来这个时代,是为了自由,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为了不再亏欠任何人,也不再被任何人所累。可现在,她欠下了一笔永远也还不清的债,一笔用血肉和生命写下的,沉重到让她无法呼吸的债。
混乱是短暂的。当那股令人作呕的焦糊气味钻入鼻腔时,所有人的惊声尖叫才像迟到的潮水,轰然炸开。土家族的村民们围了上来,脸上是惊恐和歉疚。摄制组的人冲过来,乱作一团。
“快!快叫救护车!”
“这里公路都没有,哪有救护车!抬到乡卫生院去!”
“不行,得送县医院!”
夏缘跪坐在陶斯民身边,世界的声音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玻璃隔绝在外。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只有他背后那道毁灭性的伤口,以及他昏迷前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的价值……比我大得多……”这句话,像一枚烧红的钢针,扎进她的脑髓,反复搅动。
她的价值,是用另一个人的血肉和前途来衡量的吗?她从四十年后归来,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情感的牵绊,只为求一个绝对的自由。可现在,陶斯民用他的身体,给她套上了一副最沉重、最无法挣脱的枷锁。这不是人情债。这是命债。
“老板!老板!你没事吧?”保镖刘可茹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
夏缘的瞳孔缓缓聚焦,落在了刘可茹焦急的脸上。她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那股前世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冷酷和高效,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慌和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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