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绿皮火车沿着铁轨缓缓行驶,“咣当 —— 咣当 ——” 的震动声带着规律的节奏,像大地的脉搏在跳动。
车厢里的人们大多已沉入梦乡,摇晃的车厢如同温柔的摇篮,将疲惫的旅人拥在怀中。
许光建望着身旁熟睡的蓝花,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这个才十一岁的孩子,本该在父亲的呵护下无忧无虑地成长,却要过早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那份沉重绝非寻常人能够体会。
他轻轻为女孩掖了掖被角,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前世的记忆碎片 —— 那些属于刘昌友的、带着温度的过往。
冰冷的海水包裹着刘昌友的身体,带着他缓缓沉入海底。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无数气泡从嘴边升起,在幽蓝的海水中碎成细小的光点。
这让他突然想起女儿蓝花第一次看海底世界纪录片时,指着屏幕惊呼 “爸爸快看,是星星掉进海里了”,
那时他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怀里抱着刚写完作业的女儿,妻子红梅端来切好的西瓜,电视里的海浪声和女儿的笑声缠在一起,暖得像春日的阳光。
当他再次 “睁开眼” 时,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混沌之中,身体轻盈得像一缕烟,低头能看见海底那些横七竖八的躯体 —— 那是同机的乘客。
成群的鱼群被这突如其来的 “盛宴” 吸引,从深海游弋而来,在尸体周围盘旋、穿梭。
刘昌友的灵魂剧烈颤抖着,他想呐喊,想驱赶这些海洋生灵,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伸出的手也径直穿过了鱼群的身体。
“张老头,你也在这里?” 他转向身旁另一个半透明的身影,那是同事张光杰的灵魂。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光杰的声音带着茫然,“李辉呢?”
“我在这儿!” 不远处飘来李辉的灵魂,他正惊恐地看着那些蚕食躯体的鱼群,“我们的身体……”
“别管了,先离开这里!” 刘昌友急切地说,可他们的灵魂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被一点点吞噬。
这时他忽然想起出发前整理实验室的夜晚,张光杰拍着他的肩膀说 “等你回来,咱们的抗衰老配方就能进入临床试验了”,
李辉在一旁笑着补充 “到时候可得请我们喝庆功酒”,那时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研究笔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里都是酒精消毒水和中药的混合气味,踏实得让人心安。
直到最后一丝血肉消失在鱼群中,三人才感到一股力量拉扯着他们向上飘升,脱离了那片冰冷的海底。
他们在海面上漂浮了整整一天,湛蓝的天空与蔚蓝的海水在远方连成一线,海鸥的叫声偶尔划破寂静。
刘昌友忽然发现,周围的灵魂越来越少,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张老头!李辉!” 他放声呼喊,声音却像投入虚空的石子,没有任何回音。
海风吹过他的灵魂,带着咸涩的气息,让他想起三年前带蓝花去海边,女儿追着浪花跑,红梅站在沙滩上笑着喊 “慢点跑”,
他举着相机想拍下这一幕,却被突然扑过来的浪花打湿了镜头,照片里只留下一片模糊的光斑和女儿清脆的笑声。
“刘昌友,我们在这儿!” 远处传来模糊的回应,两个熟悉的灵魂影影绰绰地出现在视野里。
“等等我!” 刘昌友奋力想靠近他们,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方向,只能任由海风吹拂着飘荡。
就在这时,他看到几个形态诡异的黑影从云层中俯冲而下,手中拿着闪烁寒光的锁链,朝着不远处一群灵魂扑去。
“别跑了!乖乖跟我们走!” 黑影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金属摩擦石块。
刘昌友吓得连忙躲到一朵厚厚的云层后面,眼睁睁看着那些灵魂被锁链缠住,拖向天际深处。
他分明看到张光杰的灵魂也在其中,正徒劳地挣扎着。
这让他想起第一次给马哈迪治病时,老人握着他的手说 “中医的智慧值得被全世界看见”,
马伊娜在一旁认真记录着脉象数据,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针灸铜人上,那些标注着经络的红点像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李辉?” 他压低声音呼唤,心脏在虚无的胸腔里狂跳。
“我在这儿!” 李辉的灵魂从另一朵云后探出头,脸色惨白,“张老师被抓走了…… 他们说…… 说我们都逃不掉的。”
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刘昌友。
他看着那些黑影又开始四处搜寻,连忙拉着李辉躲得更深。黑影们骂骂咧咧地掠过,锁链拖地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等黑影消失在天际,刘昌友才敢探身张望,却发现李辉的灵魂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踪影。
他急得在云层间穿梭,一遍遍呼喊着同事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海风。
孤独感如同深海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开始漫无目的地飘荡,脑海中反复浮现出妻子红梅的笑容和女儿蓝花抱着他腿撒娇的模样。
记得有一次他加班到深夜回家,发现红梅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他的研究论文,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疑问。
蓝花的书桌上摆着一幅画,画里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着手,旁边写着 “爸爸、妈妈和我”。
“她们一定在等我回家……” 他喃喃自语,泪水从虚无的眼眶中滑落,却瞬间消散在风中。
他尝试着向北方飘去,那是家的方向。
可无论怎么努力,身体都像被钉在原地,只能随着洋流和季风移动。
偶尔有海鸥从身边掠过,他灵机一动 —— 或许可以附着在它们身上离开这片海域?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只盘旋的海鸥,试图将灵魂融入它的身体。
可海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振翅高飞,留下他在原地怅然若失。
如此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他才意识到,灵魂与生灵之间有着无形的壁垒。就在他近乎绝望时,李辉的声音再次传来:“刘昌友!快用海燕!它们能飞到陆地上!”
刘昌友抬头望去,只见李辉的灵魂正奋力向一只低空飞行的海燕靠近。“一只海燕只能承载一个灵魂!我们到前面的海岛汇合!”
李辉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的灵魂终于成功附着在海燕身上,化作一道黑影向远方飞去。
刘昌友不敢耽搁,连忙锁定一只正准备迁徙的海燕,集中全部意念向它靠近。这一次,他感受到一股微弱的连接感,灵魂像是被吸入一个温暖的容器。
海燕振翅的力量带着他冲破云层,海风吹拂着羽毛的触感清晰可辨 —— 这是他成为灵魂后第一次感受到 “实体” 的存在。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大学实验室,第一次成功提取出抗衰老中药的活性成分时。也是这样心跳加速,指尖微微发颤,那时导师拍着他的肩膀说 “小刘,你手里握着的是能改变世界的钥匙”。
不知飞了多久,远方终于出现一片陆地的轮廓。那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岛,裸露的岩石在阳光下泛着灰黄色,只有悬崖上栖息着成群的海鸟,几只海狮在岸边慵懒地晒太阳。
海燕落在一块平整的礁石上,刘昌友的灵魂悄然脱离,重新化作半透明的形态。他站在岛边四处张望,呼喊着李辉的名字,可回应他的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和海鸟的啼叫。
夜幕渐渐降临,海岛被笼罩在苍茫的暮色中。
海风带着咸涩的气息,吹得他的灵魂微微颤抖。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深入骨髓的孤独。“难道我真的要永远困在这里了吗?”
他蜷缩在礁石上,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声地落泪。
记忆里的画面又一次涌来:蓝花第一次换牙时,举着掉下来的牙齿跑到他面前,奶声奶气地说 “爸爸,牙仙子会来吗”;
红梅生日那天,他笨拙地学着做蛋糕,把奶油抹得满脸都是,妻子笑着用纸巾给他擦脸,眼里的温柔像融化的蜜糖。
夜空中升起一轮残月,清冷的光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刘昌友望着月亮,忽然想起临行前蓝花对他说:“爸爸,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海边的月亮。” 那时他笑着答应,说要带她去看最圆的月亮。
“对不起,花儿……” 他哽咽着,伸出手想触摸那轮残月,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无。远处传来海燕的夜啼,像是在呼唤同伴。刘昌友站起身,望着家的方向。
即使化作灵魂,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他也要找到回去的路 —— 那里有他未完成的承诺,有他用生命守护的家人,还有那项未竟的研究。
那些在实验室里熬过的夜,那些和同事们争论过的配方,那些对长生疫苗的憧憬,此刻都化作支撑他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虽然灵魂不需要呼吸,却仿佛能汲取到夜风中的力量。
他决定等天亮后,再寻找新的迁徙海鸟,继续那段渺茫的归途。
夜色深沉,孤魂在海岛的礁石上伫立,像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守望着遥远的故乡,守望着那些尚未完成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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