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第二天，阳光刚爬过院墙，许家小院的竹篱笆就被人拍得“啪啪”响。王磊的大嗓门隔着柴门传进来：“许光建！在家吗？有急事找你！”
许光建正在屋里打坐，膝盖上摊着《内证观察笔记》，指尖刚按到“肝主筋，肾主骨”那行字，就被院外的动静打断。
他睁开眼时，窗台上的金环正泛着微光——这是爷爷留下的接骨环，自从上次帮王磊接骨后，总在有病人来时发出轻响。
“建儿！快出来！”妈妈刘谋菊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带着点慌张，“王磊带了人来，说是腿断了！”
许光建把书合上，金环往手腕上一套，快步走出房门。
院里的景象让他愣了愣：王磊正扶着个中年男人，男人背上伏着个小伙子，右腿不自然地翘着，裤管被血浸成深褐色，在晨光里看着格外刺眼。
“你可算出来了！”王磊跑过来拽他的胳膊，掌心全是汗，“这是我表叔家的弟弟，叫陈阳。昨天赶集被车撞了，腿断得厉害！”
中年男人——陈阳的父亲陈建国，把背上的儿子往上托了托，打量许光建的眼神里全是怀疑。
这孩子比自家陈阳还矮半个头，脸上的胎记在阳光下很显眼，怎么看都不像能接骨的神医。“王磊，你没搞错吧？”
他压低声音，喉结动了动，“县医院的医生都说要开刀，这孩子……“叔！您别不信！”王磊把袖子撸起来，露出胳膊上淡下去的疤痕，“我上次胳膊断成那样，就是他接好的！现在能打能跳，比以前还利索！”
许大山从厨房端着水盆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他早上正在蒸馒头。“这是咋了？”他把水盆往石桌上一放，水花溅到陈建国的裤脚，“孩子腿咋伤成这样？”
陈建国叹了口气，蹲下身让儿子靠在自己膝盖上，声音发涩：“昨天在集上骑车，没看路撞上了停在路边的小车。
县医院说要开刀，把碎骨头拼起来，再用钢钉固定，一年后还得再开一次刀取钢钉。”他抹了把脸，指缝里还沾着路上的尘土，“光手术费就要一万五，我们家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刘谋菊听着直揪心，往陈阳手里塞了个刚出锅的馒头：“先垫垫肚子。光建他爸也就是看个头疼脑热，接骨这事儿……”她话没说完，就被许光建拉了拉衣角。
“爸，妈，把陈阳哥抬到我屋里。”许光建的声音很稳，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床上铺了褥子，软和。”
陈建国愣了愣：“你真能接骨？”
许光建没直接回答，走到陈阳身边蹲下来，指尖刚要碰到对方的裤管，就被陈阳瑟缩了一下——断腿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别怕，我先看看。”他避开伤处，轻轻按了按膝盖上方，“这里疼吗？”
陈阳咬着牙摇头，额头上的冷汗却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衣襟上洇出小水点。
许光建回到自己房间，先把床上的书摞到桌角，又从柜子里翻出块新褥子铺上。“把他放平躺好，别碰伤腿。”
他说话时，手腕上的金环轻轻发烫，这是有把握的征兆——上次给王磊接骨时，金环也是这样的温度。
陈建国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放到床上，陈阳刚躺平就“嘶”地抽了口气。
许光建拉过条板凳坐在床边，闭上眼睛——天目一开，陈阳腿里的碎骨看得清清楚楚：胫骨断成了七八块，像摔碎的瓷碗，其中一小块尖骨扎进了肌肉里，周围的血管已经开始发青。
“碎骨扎进肉里了，得先取出来。”许光建睁开眼，声音带着点沙哑，“王磊，你帮我按住陈阳哥的肩膀。爸，您按住他没伤的那条腿。”
陈建国刚要说话，就被王磊拉住了：“叔，听他的！他接骨的时候特别准！”
许光建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布包，里面是爷爷留下的银镊子和消毒酒精。他把金环摘下来，在酒精里泡了泡，又用布擦干：“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
金环刚碰到陈阳的小腿，陈阳就哆嗦了一下。许光建的指尖顺着骨头的走向慢慢推拿，金环在他掌心转了个圈，突然发出微光——那些碎骨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慢慢往一起凑。
“咔……咔啦……”
轻微的骨摩擦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陈建国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好几次想冲上去拦住，都被王磊死死拽着。“叔！您看陈阳哥的眉头！”
王磊指着陈阳的脸，声音发颤，“他没那么疼了！”
果然，陈阳一开始还咬着牙，后来慢慢松开了，呼吸也平稳了些。许光建的额头上渗着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陈阳的裤管上。
他突然停下手，用银镊子在伤处轻轻一夹——一小块碎骨被夹了出来，带着点血丝。
“好了。”许光建把碎骨扔进旁边的瓷碗，金环的光“唰”地收了回去，“现在骨头归位了，接下来要固定。”
刘谋菊早把撕好的布条递过来，上面还撒了许光建提前准备的药粉。“这是你爷爷留下的接骨粉？”
她看着儿子熟练地包扎，眼眶有点发热——这孩子总在不经意间，露出让她陌生的本事。许光建用布条在陈阳的腿上缠了个十字结，松紧刚好能塞进两根手指：“每天换一次药，换的时候把这包药粉撒上去。”
他从抽屉里拿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磨好的中药粉，“三七、红花、续断都配好了，比上次给王磊的多放了泽兰和桃仁，能散淤血。”
陈建国看着儿子居然能自己动了动脚趾，眼睛瞪得溜圆：“这……这就好了？”
“还得养着。”许光建把一张药方递给他，上面用毛笔写着西药名，“去药店买龙血竭和云南白药，按说明吃。
两周后就能下地走路，记得别使劲蹦。”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是有时间，我三天后去看看恢复情况。”
陈建国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最大的面额是五十。
“这是我们家仅有的两百块，你一定要收下。”他把钱往许光建手里塞，指尖抖得厉害，“要是去医院，这点钱连检查费都不够。”
许光建把钱推回去：“我帮同学的亲戚，不收钱。”他指了指桌上的《内证观察笔记》，“我爷爷说过，医者仁心，不能见钱眼开。”
陈建国还要再递，被许大山拦住了：“孩子说不收就不收。你们要是过意不去，等陈阳好了，送把自家种的青菜来就行。”
三天后，许光建提着药箱去了陈阳家。刚到村口，就看见陈阳拄着拐杖在晒谷场散步，王磊正陪他说话，两人笑得老远都能听见。“许光建！”陈阳看见他，居然松开拐杖走了两步，虽然还有点瘸，却比前两天稳多了。
许光建检查了他的腿，金环在伤处转了圈，没再发光——这是骨头长好的征兆。“恢复得不错，药可以减半了。”
他把新配的药粉递过去，“再敷五天，就能把布条拆了。”
陈阳的妈妈非要留他吃饭，端上来的鸡蛋面里卧了两个荷包蛋，金黄的蛋黄在碗里颤巍巍的。“多吃点，补补身子。”她往许光建碗里夹着青菜，眼睛红红的，“要不是你，我们家陈阳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许光建吃完面要走时，陈建国往他书包里塞了袋炒花生：“自家种的，香得很。”他看着许光建的背影，突然对妻子说，“这孩子看着不起眼，心却比金子还亮。”
夕阳把许光建的影子拉得很长，书包里的花生“咯吱”响。他摸了摸手腕上的金环。
想起爷爷说的“医道即人道”，脚步轻快地往家走——明天还要去给蒙校长送调理的药，不知道校长有没有按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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