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光建把最后一页病历本叠好,塞进床底的木箱。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斑——左眉骨下方那块浅褐色的胎记,在暗处像片小小的枫叶。
他摸了摸书包里的初中数学课本,书页边缘已经被翻得起了毛。
“又在看这个?”许大山走进来,在昏暗的灯光下,他说,“明天还得上学,赶紧睡。”
许光建把课本往枕头下塞:“爸,我不想去村小了。”
光晕在墙上晃了晃,许大山问:“你才上了一年小学,不上学去干啥?”
“在家研究疫苗。”许光建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际,“我记得前世学的基因序列,能试着配长生疫苗的配方。”
“长生疫苗?”许大山的笑声像被砂纸磨过,“你当是做糖人呢?传说彭祖活了八百岁,不也成了一抔土?”
他从烟荷包里捏出烟叶,卷成烟卷,“我像你这么大时,还在跟着你爷爷上山挖药,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
“可我不一样。”许光建掀开被子,从木箱里翻出个牛皮本,上面用红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我能算出细胞分裂的周期,知道怎么阻止衰老——”
“这些能当饭吃?”许大山点上烟卷,烟雾在灯光里打了个旋,“没有文凭,你研究出花来,谁信你?上次张木匠送鸡蛋来,还问你是不是没上学才在家瞎鼓捣。”
里屋传来刘谋菊的咳嗽声。她披着棉袄走出来,发间还别着根银簪:“他爸,建儿既然这么说,肯定有谱。”
她往许光建手里塞了块烤红薯,“要不先去初中试试?让老师考考他。”
许大山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去初中?从小学跳初中?人家不把我们当疯子才怪。”
但他看着许光建眼里的光——那是上次教他扎针时也见过的光,突然软了心肠,“明天去王蒙乡中学,找你表哥问问。”
王蒙乡中学在十五里外的山坳里。许光建和许大山天不亮就出发,踩着露水走山路。许光建的布鞋在石子路上磨得“沙沙”响,他却走得飞快,手里攥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昨晚写的疫苗配方草稿。
“慢点!”许大山在后面喊,粗布褂子被汗水浸得发亮,“前面就是小七孔,歇会儿再走。”
响水河上的七孔桥像道青玉腰带,晨光从桥洞穿过来,在水面织出金网。几个背着背篓的游客举着相机拍照,镜头扫过许光建时,有人“咦”了一声。
许光建摸了摸眉骨的胎记,脚步没停——这些年被人指指点点,他早就习惯了。
“那孩子脸上的记真特别。”游客的声音飘过来。许大山刚要回头,被许光建拉住:“走快点,表哥说不定在上课。”
从七孔桥到王蒙乡中学的路是新修的水泥路,偶尔有载客的三轮车驶过,扬起一阵尘土。许大山攥紧口袋里的钱——那是准备给表哥买烟的,捏得纸币发皱。“到了学校少说话,听你表哥安排。”
许光建没应声。他盯着路边的广告牌,上面印着“初中毕业去卫校,月薪过千”的红字,突然想起前世在实验室里,离心机转动的声音像此刻的车轮声。
王蒙乡中学的铁门还没关,门口的黑板上用粉笔写着“欢迎新同学”。许光建刚要往里走,就被许大山拉住:“先找你表哥胡开果,他教初三数学。”
教学楼的走廊里飘来琅琅书声。许光建顺着声音跑到二楼,趴在初三(1)班的窗台上往里看——教室里的白板上写着函数公式,比他书包里的课本难多了。
“建儿!”许大山喘着气追上来,手里的帆布包带子断了根,“你表哥在办公室!”
胡开果正趴在办公桌上改作业,蓝衬衫的袖口卷到胳膊肘。看见许光建,他手里的红笔“啪”地掉在作业本上:“表弟?你怎么来了?”
他四年前高考时,这个小不点曾指着数学题说“辅助线画错了”,当时他只当是童言无忌。
“我想上初三。”许光建把牛皮本往桌上一放,里面的公式纸滑了出来。
胡开果捡起纸,眼镜滑到鼻尖:“这是你写的?”纸上的基因序列公式,他在大学课本里见过。
许大山赶紧接话:“开果,你看能不能让他试试?他说会做中考题。”
胡开果把许光建拉到校长办公室时,蒙校长正在泡菊花茶。青瓷杯里的菊花舒展开,像朵小白云。“这是?”蒙校长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落在许光建脸上的胎记上。
“我表弟许光建,想上初三。”胡开果把牛皮本递过去,“他说能做中考试卷。”
蒙校长的手指在杯沿敲了敲:“你多大了?小学毕业没?”
“十岁,没毕业。”许光建盯着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但我能做中考题,网上能搜到贵川的中考试卷。”
许大山突然插嘴:“你咋知道电脑能搜?家里连电视机都没有。”
许光建没接话。他走到电脑前,鼠标在手里转了个圈,点开浏览器输入“贵川中考试卷”。
蒙校长的眼睛睁大了——这孩子握鼠标的姿势,比学校里的年轻老师还熟练。
“那就试试。”蒙校长把菊花茶往他面前推了推,“七科都考,能及格就让你上。”
许光建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打印纸从打印机里“滋滋”吐出来。他先拿起数学卷,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了几道,不到半小时就写完了。
胡开果凑过去一看,最后一道附加题的解法比标准答案还简单。
“这孩子……”蒙校长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以前在哪上学?”
“村小。”许大山的手心全是汗,他看着许光建写英语作文,字母写得比课本上还工整。
各科老师陆续来阅卷时,许光建正趴在桌上看物理卷。生物老师拿着他的试卷,眼镜差点掉下来:“细胞分裂的过程写得比高中课本还细!”
夕阳把办公室的窗棂拉得很长时,蒙校长拿着成绩单站起来——总分 649,比今年黔西州的最高分还高 37分。“你能上高中了。”
许大山突然抢过成绩单:“不行!他太小,得在初三待两年。”他怕儿子去了高中被欺负,更怕这“神童”的名声像肥皂泡,一戳就破。
许光建没反对。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疫苗新闻,突然说:“校长,实验室能借我用吗?我想做细胞观察。”
蒙校长愣了愣,突然笑了:“明天让胡老师带你去。”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对着显微镜发呆,以为能看见细胞里的星辰。
走出学校时,许光建的书包里多了本初三物理课本。许大山把断了的包带系了个结,脚步轻快了不少:“我就说你表哥靠谱。”
许光建没说话。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疫苗配方草稿,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
远处的小七孔在暮色里像道剪影,他突然觉得,长生疫苗或许不用急着研制——能在这样的黄昏里,听见父亲的脚步声,也是种难得的时光。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像前世白大褂的下摆。许光建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突然想起表哥说的话:“明天早自习别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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